邁進辦公室換好衣服，坐定，秦慕楚拿起電話撥了內線：“林秘書，我出去這段時間有電話進來麼？”
    “中建的羅總打過電話，具體什麼事他沒說，他說麻煩您回來給他回個電話。”
    “嗯，幫我接過去吧。”秦慕楚多多少少猜到些，暗暗盤算：最近市政府的案子到底驚動了多少大鱷？先是宏基建設，再是中建，看來這塊肥肉引來不少蒼蠅呢。
    思索間，電話已經接通了：“秦檢呐，多日不見，今晚我在‘煌宴’訂了位子，幾個朋友聚一聚，不知秦檢肯不肯賞光？”
    “我說羅非，你少給我裝腔作勢的，你又是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找我幫忙吧你？”秦慕楚往後一靠，懶洋洋的倚在辦公椅上。
    “阿楚，給個麵子嘛，實在不行我把苑苑也叫上。”那邊語氣帶有幾分討好的意味。
    “你省省吧，你自己一身髒水不說，還要拉苑苑下去攪合，無非就是吃個飯，也沒什麼不可以，你定了幾點？”
    “晚上六點。”
    “我這邊兒手頭有幾個案子，可能到七點才能結束，不能保證準時到。”這已經是秦慕楚最大的讓步了，要不是看在唐苑的麵子上，這趟渾水，她恐怕是打死也不去趟的。
    “沒事兒沒事兒，你能來就行。”
    “行，掛了吧。”
    掛上電話，秦慕楚迅速進入工作狀態，而另一邊的羅非掛上電話後，看著坐在自己辦公室裏嘴角噙笑的優雅男人，不無討好地說：“阿南，你看她這個毛病還沒改，隻要一說苑苑，她就什麼都答應了。”
    剛毅的側臉籠罩在光暈之下，好看的嘴角一道弧度揚起：“你說她見到我會是什麼表情？”
    “估計多半也就是驚慌失措然後強壯鎮定，阿楚向來如此。”
    “我猜，”男人一頓，轉過頭，露出線條均勻堅毅的正臉，穿過窗外的雲，目光直直落在遠處，“她會對我微微笑著說——你回來了，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一樣……”
    “阿嚏，阿嚏，阿嚏……”秦慕楚打個激靈，擦拭著鼻子：怪了，就出去了一下就感冒了，難不成是最近沒好好吃飯，抵抗力大大減弱了？
    想到這兒，還是撥通內線：“林秘書，把我上午要你整理的資料拿進來，順便泡杯感冒衝劑給我。”
    “好的。”
    不一會兒，年輕的秘書就進來了，長得也是一副清俊孤傲的樣子，就像古時候不得誌的秀才，秦慕楚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就是這麼想的，後來看人家舉手投足還是挺有公子範兒的，所以我們的林秘書就在秦檢心裏榮升為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了，不知道林秘書要是知道他麵前這個頂頭上司給他的人物設定是這樣的，會不會難過的想去shi……
    “頭兒，你叫我整理的資料都在這兒了，還有，感冒衝劑效果慢，我另外給你準備了感冒膠囊，要是怕影響工作可以下班以後喝。”
    看著眼前的“落魄公子”小嘴兒一張一合說了挺多關心的話，我們秦檢綻放了一個殺豬式的笑容，嚇得小秘書一愣一愣的，匆匆道了句：“頭兒，沒事兒我就出去了。”
    也不等秦慕楚答話就撒丫子跑遠了。
    沒想到這小秘書還挺貼心，從兩年前當上檢察長，林秘書就開始跟著她了，一直以來也沒什麼多餘的交流，頂多也就是偶爾在食堂一起吃個飯的交情，沒想到這個“落魄公子”心思還挺細膩的，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
    無暇多想，看著眼前堆積的資料，她長歎一氣，又一頭紮進去了。
    其實最近這幾個案子，多多少少都跟政府那個工程有點兒關係，上頭的意思是先不要徹查，畢竟牽涉的太多，一下子撕破臉麵子裏子都過不去，但是也不能草草了事敷衍放過，先不要動大頭，先網一些小魚做樣子，這樣一來，兩邊兒都有交代。
    秦慕楚又不是傻子，上頭的意思就算不說她也知道，無非就是保住上位者，盡量撇清，這裏麵的水有多深，恐怕比起馬裏亞納海溝也不次。
    但是為了防止將來查起來沒有頭緒，還要重新取證，她還是留了個心眼兒，幾個重點保護對象，她心裏也差不多有了底兒。
    這麼做，其實也是為了自保，畢竟混在官場，常在河邊兒走，哪能不濕鞋呐，留個後招才能有備無患。
    忙了一下午，終於把手頭的案子處理完了，她整理好，撥了內線：“林秘書，下班兒啦。”
    誰知對方來一句溫柔的關懷：“頭兒，藥喝了沒？”
    “呃，還沒喝，我都忘了，馬上喝。”
    “一次兩粒，基本上喝了這個藥一次就好了。”林秘書不忘叮囑。
    “哦，好好，你趕緊撤出革命陣地吧，長官我喝了藥也就撤了。”
    “嗯。”林秘書輕輕應了一聲就聽到電話裏傳來嘟嘟的聲音，眉目間難掩失落，匆匆收拾一下，就提起公文包離開了。
    我們秦檢大人喝了藥，收拾了一下也撤出陣地了，去哪兒？當然是單刀赴會，鴻門宴也無所謂，她堂堂秦檢，混到今天也不是吃素的，盡管放馬過來。
    驅車來到煌宴，C市最豪華酒樓，毗鄰商業街，坐落市中心，裝潢得金碧輝煌，就差幾個太監從裏麵宣旨召見了，不然還真當這地兒是紫禁城金鑾殿，秦慕楚來過幾次，雖然不是自己買單，但是心裏不免不平衡，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點兒都不誇張。
    （作者：秦檢呐，你也是腐敗分子之一，別撇得這麼幹淨好咩……）
    來到煌字一號包廂，秦慕楚淡淡掃了一眼，就不得不停頓了腳步，裏麵出奇的空闊，中央的圓桌主位空著，一左一右坐了兩個人，一個自不必說，就是該死的罪魁禍首羅非，一個就是她出國留學多年音訊全無的“兄長”——楚正南。
    她站在門口，攏了攏垂下來的劉海，揚起一個疏離的微笑，看向似笑非笑的男人：“哥，你回來了。”
    他挑眉，果然不出所料，就像是再普通不過的舊識，而已。
    秦慕楚說罷，抬起腳步走向刻意給她留下的空位，楚正南看她走來，也站起身，張開雙臂，意欲來個久別重逢的熊抱，卻被秦慕楚輕巧的避開，是他熟悉的阿楚，以前也這樣，雖然身上肉很多，動作卻是不可思議的敏捷輕盈。
    他也不尷尬，幫她拉開椅子，方便她坐下，秦慕楚也不做作，大方落座，楚正南坐定後，一手伸來，想要摸摸她的發頂，又一次被不動聲色地躲開，他歎了一口氣：“阿楚，你在怪我？”
    一旁的羅非看情況不對，剛才就溜了，偌大包廂裏隻有兩人獨處，秦慕楚不由想起昨晚的情景，同樣是包廂，同樣是兩人獨處，不過對象換了一個，雖然都是妖孽，但是，秦慕楚寧願跟另外那隻在一塊兒，而不是眼前這隻，至少那樣肚子裏憋得火可以盡情宣泄，哪像現在這樣，話哽在喉頭，說也不是，憋著又難受。
    話雖如此，秦慕楚還是硬硬地說了一句：“沒有。”
    “阿楚，我們之間，何時變得這麼生疏了？”
    “哥，我不覺得五年是短暫的歲月，”死就死吧，秦慕楚一咬牙，竹筒倒豆子一樣就都招供了，“五年的時間，足夠把你我之間那點兒不算牢靠的親情磨滅，也足夠把你這張自詡天下無雙的臉從我腦子裏驅逐的一幹二淨，足夠，讓我把你完完全全地忘記。”
    “阿楚，你是說，”男人的語氣變得危險起來，耳邊灼熱的呼吸越靠越近，唇瓣幾乎擦到她的耳垂，但她此刻被扳著雙肩動彈不得，“你忘了我？”
    “忘了。”秦慕楚索性不再躲避，轉過頭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睛曾經是她最喜歡的，明亮、澄淨，如今卻洶湧著深不見底的黑暗。
    “那為什麼我的話，你還記得？”
    “什麼話？”
    “我說……”
    她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麼，是的，她沒忘，這幅身材就是絕好的證明，她打斷他：“哥，五年了，你我之間的交集，早就變成空集了……”秦慕楚無奈道。
    “噗嗤”，眼前這個人沒有絲毫的傷感，反而嘴角抽搐，笑了……
    她秦慕楚上輩子究竟是做了什麼孽啊，盯著她哀怨的表情，楚正南鬆手抱著肚子大笑不止，危險又強硬的表情蕩然無存，笑得差不多了，他才徐徐地摸了摸她的發頂，捏了捏她的臉：“阿楚，你還是這麼幽默……”
    這次，她沒有避開，其實她說得對，恐怕就算再過十個五年，他依然會在那顆心裏生根發芽枝葉茂盛，絕不會有絲毫荒蕪枯萎的跡象，想到這兒，她有點兒自暴自棄：真是沒用呐。
    他看到她糾結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內心天人交戰了，伸出長臂將她摟在懷中，輕輕吻在她的額頭上：“阿楚，我很想你。”
    秦慕楚動了動，還是掙脫不開眼前這個溫暖堅硬的懷抱，破罐子破摔道：“得了吧你，你說說，憑著你這幅紅顏禍水的長相，禍害了多少朵根正苗紅的好姑娘？”
    “阿楚，我在國外的時候，看著那些金發碧眼的牛鬼蛇神，隻變得更想你了……哪裏還有心思去禍害別人？”
    他語氣真摯，反倒是秦慕楚失笑了，“牛鬼蛇神……虧你想得出來。”
    “阿楚，今晚咱們一起回去見爸爸吧。”楚正南細細撫摸他朝思暮想的臉，癡迷地看著上麵浮現的紅暈。
    “時間太晚了吧，老爸估計都睡了……”
    “那，周六怎麼樣？”
    “好吧，就周六吧。”她拍掉黏在臉上流連忘返的手，“我已經一天沒好好吃飯了，我要開動了。”
    看著眼前已經涼掉的飯菜，他握住她的手：“阿楚，這都涼了，我叫服務員換掉再吃。”
    “哥，你出了趟國就變成紈絝子弟了啊？好好的飯菜不過是稍微涼了那麼一點兒，吃了又不會死。”秦慕楚想掙脫掉那雙鉗子一樣的手，卻是徒勞無果，她總覺得，現在的楚正南充滿了控製欲，今晚她已經不下第五次被牢牢掌控掙脫不得了。
    “女孩子怎麼能吃涼的飯菜呢？我叫他們熱熱，總行了吧？”
    “哎呦我的好哥哥，你看我肚子都餓扁了，你就讓我吃吧，我經常吃的，沒事兒的。”
    “怎麼會經常吃？阿楚，你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
    “你別糾結了行不，吃個飯而已，你看這些飯菜還溫著，你再糾結，就真的涼透了。”
    “不行，”他按下服務鈴，對進來的服務員命令道，“換一桌新的來。”
    “哥，你這是暴殄天物，浪費糧食是要遭天譴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封住唇舌，她柔軟的嘴唇被細細品嚐，被吻到氣息不穩，她才放棄掙紮，予取予求，過了好一會兒，才被大發慈悲的放開。
    “阿楚，我想給你最好的……”他貼著她的嘴唇廝磨，不願離開。
    秦慕楚喘順了氣兒，心裏不淡定了：上帝老佛爺，佛祖老人家，玉皇大帝呐，乃們不要怪我啊，我不是有心浪費糧食的，我這都是被逼無奈啊，乃們千萬不要動怒啊……
    楚正南當然聽不到她這段腹誹，如果他要是知道這傻姑涼被強吻之後滿腦子是“浪費糧食是要遭天譴”這碼事兒，他可能會直接把她壓倒狠狠來上幾個回合，直到她專心致誌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