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高三的老師們中午是一起吃飯的，因為這時候他們多是要相互通通氣。今兒個教師們吃飯的時候，老林把這事兒開玩笑似的跟全高三的老師們一說。有幾個老師倒跟著聊了起來：“張誌峰這小子我知道，挺精神一小夥子。會說話，討人喜歡。”
    教英語的是三班的班主任，她也點點頭：“是不錯，平時也不見他怎麼學，不過語感不錯，單選靠蒙都能對，你說這不是人氣人氣死人麼。”
    教政治的老頭歎了口氣：“他是真不學，我的課有時候都能看見他用頭撞牆……”
    “這小子地理不錯。”教地理的老師笑了笑，“他能背著畫地圖，挺多地方的，我看見過。”
    眾老師嘖嘖有聲的開始評論張誌峰（孫少傑：其實我才是主角，我建議各位老師聊聊我，畢竟跟我關係親密一些以後出場幾率才會大。），說來說去，異口同聲歎了氣：“就是他的數學啊，真愁人。”
    江文康江腹黑本來沒想到這幫閑的蛋疼的老師會把話題扯到這麼遠，於是一直低頭吃，倒是老師們提到‘張誌峰’這個名字的時候下意識的頓了頓，腦海裏閃過一根迎風招展的小粉搶，忍不住撲哧笑了。但現在，又扯到這孩子的數學，自己也心裏發愁。
    要說江文康雖然沒畢業多少年，但因為教的細致又了解近幾年的出題策略，所以帶畢業班也是第二屆了。據說校長打算大力扶持新興教師，他要做的好，沒準兒還能帶班當班主任。
    老師們之間也是有競爭的，要不然獎金就那麼多，誰知花落哪家啊。他沒有資曆，卻和老資格們一起，竟然有人非議。
    張誌峰的數學是真不好，一般學生一百五十分的卷子考個四五十都算低，他，考了個三十都算開花。
    “真不知道就他這成績怎麼考到咱們學校來了。”
    眾多老師紛紛扶額，表示很發愁。
    江腹黑咬著勺子，覺得自己是不是該給這個學生開開小灶了。
    •
    下午，孫少傑看張誌峰捧著幾張空白卷子一臉認真不知道在幹嗎，忍不住過去拍拍他肩膀：“嘿！嘛呢？”
    張誌峰嚇了一跳，手一抖，筆尖在卷紙上劃出刺啦一道子，他幽怨的回頭，滿目殺氣的看著自己的損友。孫少傑內心一陣惡寒：“不好意思……”
    “哼！”
    “說了不好意思了！”
    “哼哼！”
    “有完沒？”
    “哼哼哼！”
    “揍你丫挺！”
    “哼哼哼……啊！”
    兩個人打打鬧鬧，孫少傑低下頭看著幾張平白無奇的卷子，內容很簡單，就一些函數的複習，基礎中的基礎那種題型。孫少傑馬馬虎虎看了一圈，覺得自己做這種題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一百三十以上都沒問題。但看看一臉虔誠的張誌峰，突然覺得有些無語：“你……難道這卷子是什麼武林秘籍，我眼裏是卷子，你眼裏是葵花寶典？”
    “扯淡！”張誌峰沒好氣兒的說道，“這是江腹黑給我的。全他媽看不懂，真是，我那數學也就這樣了，他著什麼急啊，估計還是惦記那獎金。”
    孫少傑沒說什麼，張誌峰又做出了一副苦情劇主角的苦逼表情：“天妒英才！紅顏薄命啊！”
    孫少傑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拍了拍張誌峰的肩膀，也鑽到後麵去看書了。
    比起張誌峰這種嚴重偏科的人，他還是很全麵的，雖然兩個人學的都是文科，但是他的理科也不錯。男生一般都偏好理科，但是唯獨張誌峰是個大奇葩，而孫少傑不知道當初怎麼了，腦子一抽跟他一起去學文了。
    現在雖說有些可惜，卻也沒有什麼後悔。畢竟學什麼都是學，學得好就成了。
    張誌峰咬著筆杆子，糾結的滿頭都是黑線。
    “你去找腹黑問問題吧。”孫少傑看損友一副便秘一樣的糾結氣場，忍不住說道，“這樣幹想怎麼想的出來。”
    張誌峰含糊不清的說：“我才不要找他。”
    不過也用不著找了，下午就是數學課。江腹黑推推眼鏡，對著同學們露出了和藹的笑容。眾學生們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最近同學們都累了吧，老師看在眼裏，也很心疼你們？”一開場，就是故作親切的打親情牌。
    座下眾生蛙聲一片……咳咳，議論聲一片：“是啊老師，好累啊。今天是不是不留作業了啊？”
    “就素就素，我回家還要聯係團戰呢，昨天打老三的時候就滅團了……”
    “那還不是你技術渣裝備渣，洗點重練吧你!”
    “臥槽！你***”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腹黑看著場麵失控，額角滑下一大滴汗。臉上掛出了陰森森的笑容，聲音也高了一些。
    “咳咳！安靜，不然林老師被引過來我可保不住你們！”他靠著多媒體，修長的身體舒展開，看著倒也有那麼一絲小帥氣。
    幾個女生又交頭接耳起來，隱隱約約有些：“好帥。”“恩，氣質。”“……喜歡。”之類的詞穿過來，張誌峰吹了吹劉海，不屑的撇撇嘴：膚淺的人們啊，你們這群目光短淺的人，難道看不出這家夥的本質麼。
    隻不過仗著比小爺成熟一些的氣質就在這裏招搖撞騙，等我想他這麼大的時候一定比他瀟灑的多，到時候……嘿嘿嘿嘿……
    且先不管這貨無限yy。孫少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起來，這個老師很年輕，教課雖然詳細但是不古板，也許真有什麼好玩的想法要說出來。
    “老師是這樣想的，現在還有倆月就放寒假了，就利用這一段時間開展一個一幫一活動。由一個成績好的帶一個成績弱一些的同學，成績最好的帶最後的，第二名帶倒數第二的同學。師徒互補的，上課的時候也這麼坐一起，注意啊，雖說是坐一起，但是不許講話搗亂。”腹黑環視了一下同學們，看他們似乎都對這個很感興趣，也不禁笑了起來，但看見張誌峰的時候笑容耷拉了下來，“我說的成績是單門的數學成績，由數學成績好的同學帶數學不好的同學，別的課可不許換座位啊！那現在，開始按照期中考試的數學成績排座位……”
    底下又議論起來，但還是按照江腹黑的動作開始換座位，幾個組合裏麵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又免不了幾番熱鬧。還有幾組人平時根本不說話，又好像重新認識了一次似的，也免不了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
    張誌峰無疑是數學最差的，毫無疑問的跟數學科代表何雨檬坐在了一起。數學科代表也是個戴著眼鏡的人，長發利索的紮成了馬尾辮，臉蛋清秀，額頭飽滿，笑起來有倆小酒窩，挺標致的一姑娘。
    她看著張誌峰慢悠悠的蹭過來，展開了燦爛親切的笑容與友好的問候：“學渣，來膜拜學霸吧！”
    張誌峰的腳一抖，突然明白為什麼這個姑涼是江腹黑的學習委員了……他們的某一個屬性，好像很相似。
    張誌峰鬱悶的翻了個白眼：“誰是學渣啊！”
    孫少傑的學的很平均，跟他分在一組的人跟他實力差不多。所以他們這種中遊水準的已經不算是誰帶誰了。隻是互幫互助的學習而已，現在，孫少傑身邊的女生是平時很不搭理人的，有點像是現在宅男們流行的三無少女，她衝著孫少傑點了點頭，就繼續目不斜視的看著江腹黑講課。孫少傑想了想，跟這個姑娘一個班快三年了，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無非是：“早。”或者“讓一下。”之類的無意義對話，他歎了口氣，看見損友倒是跟他的組合聊得開心（其實遠處看不出來是被毒舌攻擊），心裏有些微微的豔羨。
    江腹黑看他們都做好了，交流的也差不多了，拍拍手：“眾卿家做好，寡人要講課了。”
    被一群鄙視的視線掃過之後，江腹黑淡定自若的拿起書，然後每講幾道題，就會留一點兒時間讓小組討論，學生們對這種方式很新鮮，講題講的比老師還耐心。也有幾組討論的很熱烈，幾乎拳打腳踢了。
    江腹黑知道有的人在趁機渾水摸魚，但也不著急，他相信這個辦法是對的。也相信，這樣學習會是一個好辦法。
    “所以，你連最基本的公式都不會嗎？學渣。”學霸…哦不，何雨檬推推眼鏡，露出了犀利的眼神，滿臉鄙視，“作為一個男人，你的邏輯思路長在了狗身上？”
    “喂喂！別以為你是女的老子就不揍你啊……”張誌峰無力的看著卷子，他聽不懂老師現在講的題，索性開始做中午江腹黑給他的卷子。身邊的何雨檬好奇的湊過來看了一眼，就開始了各種鄙視。
    “喲，難道現在的小男生耍橫的方式就是威脅一個弱女子麼？”何雨檬毫不在意的笑著，“我對你的評價越發的降低了。”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比了比指甲蓋兒大小的空隙：“對你的評價就這麼高。”
    張誌峰已經無力了。
    但好的是，一般女生都很愛做‘老師’這個身份，最好的例子就是知名度很高的蒼老師。換句話說，其實每個人都喜歡給別人講東西。喜歡給別人講東西的那種氣氛以及滿足感。何雨檬也如是，她雖然嘴上說的難聽，講起東西來倒是頭頭是道。再加上她經常用另一種方法給張誌峰講題，多講了幾次，張誌峰居然覺得自己遇見某一種題型的時候已經不懼了。
    他有些高興，沒有人希望自己是個差生。
    孫少傑很尷尬，因為身邊的三無很沉默。三無不說話，他也不好意思搭話，更何況他也不是愛說話的人。別的地方都熱火朝天，隻有他們這兒寂靜的跟沒人兒一樣。
    他第一次有些懷念張誌峰。
    上晚自習天已經黑透了，冬天本來就黑得早，何徨現在確實不早了。
    孫少傑拉著張誌峰到車站的時候，正看見三無和何雨檬站在一起等車。他還沒說什麼，張誌峰就驚訝道：“沒想到你這奇葩女也有朋友。”
    他是對著何雨檬說的，何雨檬馬尾一甩，被包在耳套裏的小臉掛上了一絲開玩笑的無視：“學渣沒資格跟我說話。”
    一句話就把張誌峰剩下的話都堆回去了。孫少傑衝著三無點點頭，三無也意思意思的點點頭。何雨檬立刻把三無拉到身後，像是在護著什麼一樣，然後掃了孫少傑一眼。
    孫少傑覺得對方的眼神很怪，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哪裏不對勁。正在這時，車來了，他說道：“我們先撤了，你們小心點。”
    兩個女生衝他們揮了揮手，上了車之後，孫少傑透過層層疊疊的人群，訝然的看見兩個小女生的手拉了起來，然後何雨檬用一種很霸道很曖昧的方式摟住了三無的腰。
    轟！
    孫少傑覺得腦海裏天雷滾滾。
    什麼人生觀世界觀三清道觀都毀了，他也立刻明白了何雨檬那奇怪的眼神的由來。那是以一個伴侶的身份，向所有窺探自己情人的人發出的警告。
    太……不正常了！
    張誌峰刷完卡，蹭過來像大狗狗一樣把爪子搭在了孫少傑肩膀上：“看什麼呢？”
    車開動了，張誌峰沒看見孫少傑所看的畫麵，所以張望了幾下就沒興趣了，低下頭掏出手機開始打遊戲，又過了幾站，人少了許多，兩個人還搶到了座。
    下了車，看到路邊有賣烤白薯的，兩個人各買了一塊蹲在路邊剝了皮就吃，孫少傑突然看見小區裏麵有輛車貼了好多花裏胡哨的貼紙，有點兒像江腹黑的車，不禁說道：“那車跟江腹黑的差不多。”
    張誌峰一聽到‘江腹黑’，腦子裏就想起了一堆堆的公式，一陣幹嘔。還被燙了一下，趕緊嘶嘶的吸氣兒：“你康康（看看），我鎖頭（舌頭）西跑了木（起泡了嗎）？”他伸著舌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孫少傑。孫少傑就著路燈的光去看那條伸出來的小舌頭，看了一半突然一陣惡寒，趕緊退回來：“沒事兒，哪兒那麼嬌氣！”
    然後兩人又把注意力轉移到那輛車上。
    “沒準兒真是江腹黑的車，早上看他不是跟我們一路麼。”張誌峰哈了哈氣，三口兩口吃完了，然後拍拍腿站了起來。
    “你幹嘛去？”孫少傑仰著頭問他。
    “去看看唄，往他車門上撒泡尿作紀念什麼的……”張誌峰笑嘻嘻的說道。
    “這種事情最好不要做啊！話說你真的黑了，你的人設不是這樣的啊！”孫少傑滿臉黑線。
    兩個人正糾結著，看見腹黑從車後麵的草坪裏鑽出來，衝著孫少傑他們家那棟樓揮了揮手，樓那邊有個看起來很臃腫的影子便一跳一跳的晃了過來（影子：其實……我根本沒跳……）。遠處的兩個人似乎說了幾句什麼，看起來很親密很友好的樣子。
    臃腫的影子經過路燈的時候，看清了臉。
    是他？
    孫少傑一愣，卻有種預料之外意料之中的微妙感覺。早在車上，江腹黑說什麼“也有一條”的時候，他就有種感覺，江腹黑認識這個手鏈的主人。隻是沒想到，卻是這麼熟悉。
    心裏那塊大石頭慢慢的落地了，但卻堵得更嚴實了。
    很難受。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