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曉之空,彼岸之滄海  第九十九章 終焉之戰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1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王宮內,非沄跑過古老的青石宮道,穿過錯落的朱樓碧瓦,躍過曲折深幽的回廊,均未發現夏欽的身影。當他踏入正殿時,夏欽正站在殿內,神情頹然,堅挺的身軀甚至透出幾分滄桑。觴隱站在他的身旁,輕咬著嘴唇,麵帶決絕之色。
    “夏欽,夏家軍已被寡人全數殲滅,現在就剩下你們父子了!”非沄說著,長劍一展便直直斬下。夏欽迎著逼人的劍氣,沒有躲閃,隻是無奈地歎息,麵容透出幾分清冷之色。
    下一刻鮮血四濺,沾染了精致的地麵與威嚴的王座,一滴滴順著禦座精致的紋路蜿蜒流下。夏欽卻驚愕地睜大了眼,因為觴隱在千鈞一發之際擋在了他的麵前,胸膛已被非沄的劍刃穿過。
    非沄輕笑一聲,猛地將劍拔出,“你倒有個好兒子。”
    夏欽緊緊扶住觴隱的肩頭,潸然淚下,身體因悲痛而止不住地顫抖。觴隱卻微微笑了起來,“……父親……能為您的理想獻身……是我的榮幸……”伴著這句話,他軟軟地倚在了夏欽懷中,再無氣息,麵上卻帶著近乎虔誠的神情,仿佛死亡對於他來說是無上的光榮一般。
    夏欽緩緩將觴隱放在地上,握著他的手,看向非沄的瞳中交織著悲憤與失望,“桓非沄,從我做出奪取天下的決定開始,就已做好舍棄一切的覺悟。沒有解決史軍是我最大的失誤,但最後會被你逼到如此地步,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非沄不屑地笑起來,“沒有想到?你以為憑你這點伎倆就能夠勝過寡人麼!”
    “你朝內不少官員都投靠在了我的麾下,其餘那些頑固的家夥都被我奪去了實權,全國大部分軍隊也落入我手,若是沒有史軍,謝秋煜和淩幻能夠一路走到崇威麼!”夏欽搖了搖頭,目光盈滿寒意,“你總是太過高估自己,而輕視了對手。”
    聽著這番話語,非沄的麵龐染上了慍色。他長劍一揚指向夏欽,握著劍柄的手指憤怒地收緊,“死到臨頭你還敢如此放肆!”
    夏欽放開觴隱逐漸冰冷的手指,自懷中取出一把匕首猛然向非沄刺去,將所有的恨意全部傾注在了這一擊之中,但終不是非沄的對手。白亮的劍光劃過,如注的鮮血自夏欽頸部噴出,四周霎時被一片殷紅濺染。夏欽雙膝一跪,撲倒在地,睜大的眼中盈滿不甘與無奈。
    看著倒在眼前的夏欽,非沄卻沒有感到一絲快意,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般地蹣跚著來到王座邊,抬起手按在其上,倏地癱坐在地,胸中湧上無法言說的疲憊。
    此刻,殿門竟突然被開啟,綿長嘶啞的響聲讓非沄陡然一驚。凝眸細看後,他不禁冷笑著站起身,“卓韻之,你怎麼會在這裏?”
    韻之沉靜的眼光緊鎖在非沄身上,從夏欽與觴隱的屍體旁走過,踏著滿地鮮血來到了他的麵前,“東門防守空虛,史軍便從那裏進來了。桓軍幾乎都集中在西門,王宮附近也沒有能夠阻攔寡人的力量。”
    非沄看著韻之的麵龐,一時間各種滋味一起泛上心頭。十年前,自己與卓韻之同時即位,十年後,韻之卻將當時隻能割地求和的史國變成了能夠與自己爭霸天下的強國,並以這樣的身姿站在了自己麵前。
    “卓韻之,你真是一個讓人不能忽視的勁敵啊。”非沄笑著搖了搖頭,體內的血液忽然沸騰起來,一種拋掉一切與韻之決一勝負的念頭猝然竄上腦中,現在他需要的,隻是一場能夠拚盡全力的廝殺。
    思及如此,非沄一把抓起長劍縱身而出,劍刃帶著幾縷勁風,向著韻之胸膛劈下。韻之長劍出鞘,側身後退,讓過非沄畢露的鋒芒,劍端於非沄劍身上一點,將其擊偏。趁著這個空隙,他的劍鋒順勢而上,直刺向非沄的咽喉。
    非沄蹬足一躍躲過攻擊,韻之立刻劍鋒一轉,自上而下由非沄身前斬過,卻在將要觸及之時被非沄穩穩接住,猛然挑開。隨著刺耳的金鳴,韻之退出幾步,繃緊了神經,全身都處於警戒狀態。非沄也一退張揚的笑容,謹慎地打量著韻之,將對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盡收眼底。殿內一時分外安靜,有風聲輕嘯著自窗外刮過,內部的空氣卻似已經凝結。
    刹那間,非沄飛身而起,劍吟打碎了良久的沉寂,韻之也掠步向前,兩柄長劍驀然交擊,火花飛溢,清響灌耳,劍刃在強勁的力道下輕顫不已。待二人錯身而過,點點殷紅濺落地麵,一股鮮血自非沄臂上湧出,染紅了明黃的王服。
    非沄的神色卻沒有一絲動搖,劍鋒閃電般再度向韻之襲去,韻之以劍身相迎,在格擋的一瞬左手拍向了對手胸膛。非沄神情一斂,側步躲閃,不料韻之趁此機會長劍一揚,擊上非沄右手,挑飛了他手中的長劍。
    非沄尚來不及反應,韻之的劍刃已急轉而下,刺入了他的腿部。鑽心的疼痛霎時襲來,非沄腿下一軟,身不由己地跌倒在地,韻之的劍鋒帶著風聲,直直向他的眉間刺下。
    就在非沄準備坦然迎接死亡時,劍身卻倏然劈入他耳旁的地麵,過大的力道使劍刃發出一陣長吟,久久不絕。
    非沄正驚詫,便見韻之拔出長劍,側首望向後方。傾刻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秋煜的身影如驚鴻般掠入,劍刃直取韻之,但由於與觴煉的廝殺以及焦急的心境,讓他的招式現出了破綻。韻之猝然回手,清冽的劍光破空劃過,帶起一縷血光飛濺,秋煜的身體霍然倒在了血泊中,閉上了雙眼。
    一瞬間,非沄腦中一片空白,隻感到靈魂仿佛被人擊碎一般茫然無措,混亂的思緒中浮光般掠過秋煜隻有麵對自己時才會展露的柔和笑顏,那句滿含深情的承諾亦在耳畔響起:“嗯,從今以後,我將自己的一切交給你,我會永遠待在你身邊。”
    可是現在,執手相約的人已盡染了鮮血,再無法對自己微笑,再不能說出任何話語。非沄癡癡地凝視著秋煜血跡斑駁的麵頰,掙紮著向他爬去,探手想要觸碰那具熟悉的身體,卻被韻之攔住了去路。他抬起頭,望著韻之毫無表情的臉,所有的悲憤與痛苦都聚集為一句淒厲的悲鳴,“……為什麼你要殺了他!讓開!”
    然而韻之隻是穩穩立於原地,腳步未曾挪動分毫,麵色堅定,“你沒有資格命令我。”
    非沄一怔,淚水驀地奪眶而出。韻之俯下身子蹲在了他的麵前,神色隱隱透出幾分惋惜,慨然道:“桓非沄,一直以來你所追求的,究竟是母親的期待,還是自己的信念?你真正想要的又是什麼?”
    聽著韻之的發問,非沄迷茫而悲哀地笑起來,笑聲最終都化為無聲的哭泣。韻之見狀,不禁歎了一下,語調趨於平靜,“你可以不回答我,但不能不回答你自己。”
    非沄虛弱地躺在地上,任由淚水流淌。這時的他,忽然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已無所謂,世間再也沒有什麼值得自己留戀。隨著時間流逝,他將雙眼慢慢闔起,意識陷入一片混沌,若是人生能就此化為黑暗,迎來終結,那該有多麼好。
    見非沄暈了過去,韻之俯身試了試秋煜的鼻息,直起身舉步向外走去。吩咐兵卒將秋煜與非沄抬出大殿後,他便派人前往西門,讓懷銘開啟城門,隨後進宮彙合。
    黎明到來時,崇威已完全被史軍占領,黑色的旌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城牆與長街濺滿鮮血,城外平原與城內堆疊著具具殘破的屍體,折斷的刀槍劍戟靜靜插在戰場的每一處,閃爍著銀星般的光芒。這一切都沐浴在初升的朝陽中,於溫暖的陽光下透著悲壯與慘烈的情懷,成為了終焉的畫麵。
    崇威城在混戰中損壞嚴重,百姓亦傷亡不少,無論是史軍還是投降的桓軍均是傷痕累累,所有一切後續工作都沉甸甸地壓在了史軍的身上。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