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曉之空,彼岸之滄海  第九十章 君王相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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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觴隱擒住韻之和懷槿後,便將二人關於封住窗戶的馬車中,送入一處山林。待下了馬車,他又將二人的雙眼用黑色的布條覆住,帶著他們進入了一處洞穴。
    行走在洞穴的甬道中,韻之與懷槿耳邊隻有腳步聲陣陣回響,讓這個不知所處的空間顯得更加空曠。走了良久,身後忽然響起石門沉重的關閉聲,二人陡然一驚,停下了腳步。
    取下黑色的布條,韻之和懷槿發現他們正身處一座石室之中,四周一片漆黑,幽靜而壓抑。麵對眼前無盡的黑暗,韻之一時猶如失明一般,看不見任何東西。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心中十分不安。突然一雙溫暖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一個柔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韻之,我在這裏。”
    聽見懷槿的聲音,韻之的不安頓時消失。他回握著懷槿的手,視野中雖然依舊隻有沉沉的黑暗,卻不再有任何擔憂,“懷槿,身上有照明的東西嗎?”
    懷槿的聲音再度響起,“沒有,夏觴隱不僅收了你的劍,還把我的火撚子拿了。”
    這時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二人循聲望去,隻見一盞昏黃的燭燈散發著幽幽光芒,形成一圈暗淡的光暈,向著二人緩緩走來。擎著燈的人影僅被火光照亮領口,不見相貌。韻之和懷槿不由警惕起來,屏住呼吸凝視著那徐徐而來的身影,相握的手微微收緊。
    來者走到二人麵前時,忽的笑了起來,“夏欽還真是不簡單,竟把你們也抓來了。”
    韻之和懷槿一愣,終於看清火光後的麵容。那微微挑起的眉頭,隨意勾起的唇角,目空一切的眼眸,讓韻之輕輕笑了起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桓王。”
    非沄聽罷冷笑道:“寡人想見的可不是你們。”說著他轉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若是不想留在這黑屋中就跟著來。”
    韻之和懷槿相視一眼,便跟在了非沄身後。非沄帶著二人進入了一個狹長的通道。不平整的道路在幽暗的燭光下顯得不甚清晰,兩側青灰的石塊在視野中時隱時現,使四周透出一種陰森的氣息。
    不多時,道路前方終於有了點點光亮。三人又行了一陣,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走出洞口後,一個寬敞的空間呈現在了麵前,四壁光潔如玉,中央放著石桌與幾座石床,床邊置有木桶與繪著山水的屏風,桌上甚至還配有美酒佳肴,隻是頂部被道道鐵欄封鎖,雖有陽光落下,卻根本無法逃脫。
    韻之望著眼前的景象有些詫異,懷槿也驚奇地打量著周圍,“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非沄將燭火吹滅,“看不就知道了?自然是夏欽囚禁我們的地方!”
    懷槿不禁疑惑,“那麼夏欽又在哪裏?”
    非沄在石桌邊坐下,“寡人已在這裏待了二十天,一直沒有見到過他。不過既然他把你們也抓了來,想必不久後就會現身了。”
    韻之聽罷也坐在了石桌邊,“那麼我們隻要等著他就可以了。”說著,他取過一隻玉杯,斟了酒輕啜一口。
    非沄不可思議地道:“你竟然這麼悠閑?”
    韻之側頭望著非沄,“既然你也在這裏,說明桓軍也境況堪憂,寡人又何必著急?”
    非沄冷哼一聲,不再看著二人。懷槿靠著韻之坐下來,亦取來酒杯小酌。到了夜晚,有侍者送來了晚膳與熱水,菜品豐富,味道一流,讓三人飽餐後又沐浴了一番。
    兩日後,石屋的主人終於出現。石門開啟的巨響通過甬道傳入屋內,即使聲音已輕不可聞,還是讓三人均提高了警惕。不多時,幾名侍者進入,將精致的糕點與美酒放在石桌上,便垂首迅速退了下去。這時,一名中年男子施施然走進石屋,麵容俊朗,氣宇軒昂,神情倨傲。
    非沄見到他便冷冷笑起來,“夏欽,將寡人帶到這裏來有什麼目的!”
    韻之和懷槿並未言語,隻是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夏欽,時而交換著眼神。夏欽仿佛享受著他們的目光一般,麵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拂衣袂端坐在三人對麵,“在下隻是想請二位國君到此一敘,並無他意。”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重,似乎天生就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但非沄卻絲毫不為所動,挑釁地道:“如果是請,豈不是太沒有禮數了!”
    “見諒。”夏欽說著將雙手放於桌上,袍袖輕揚,竟有一種不怒而威之感,“我隻是想勸說二位,將天下讓與在下。”
    “笑話!你有什麼資格向寡人提出這樣的要求!”非沄一擊桌麵,身體前傾湊到了夏欽麵前。
    夏欽輕歎了一聲,“大王,請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想要得到這個天下?”
    非沄蹙了蹙眉,沒有回答。夏欽繼續道:“即便你不說,我也知道是為了你的母妃。她當年在得寵之時被王後毒殺,讓先王十分憤怒,因此殺了王後,撤下太子,才讓你得以攀上太子之位,最終成為新君。”
    “既然如此,你該明白寡人絕不會將天下交給你。”非沄微微揚起下顎,睨視著夏欽。
    聞言,夏欽卻倏地笑了,“但事實究竟是怎樣的?你的母妃身子一向虛弱,當年得知王後要為她送去湯藥時,她便買通了膳房的庖人,承諾照顧他的家眷,隨即讓庖人於湯中下了毒,並在此後作證是受了王後的指使。她唯一的願望便是看著你君臨天下,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為你鋪平前行的道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滿足她的期盼,讓她的付出得到償還。”
    隨著夏欽的敘說,非沄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他麵若冰霜地聽完了夏欽的話,語中不帶任何感情,“你是從何得知的?”
    夏欽笑著搖了搖頭,“這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已經被這份扭曲的執著所蒙蔽,即便你得到了天下,依舊會再度挑起戰火,所以我不能夠將它交到你的手上。”
    非沄輕蔑地笑起來,淡淡地瞟了夏欽一眼,仿佛不屑回答他一般地不再言語。韻之平靜的聲音忽然自一旁響起,吸引了夏欽的注意,“夏大人,我們究竟有沒有成為天下之君的資格,恐怕輪不到你來檢驗吧。”
    夏欽不以為然地道:“比起你們來說,我更為關心天下的和平,並立誌為此奉獻一生,但所有君主好戰利己的政策均不能讓我心悅臣服。為了我的理想,我願意在風口浪尖站出。我與滿手血腥的你們不同,所為的是天下蒼生,所選擇的是正確的道路,又怎會連區區一個評判的資格都沒有!”
    韻之的麵容突然嚴厲起來,“不同?你的理想亦是由無數血淚鑄就而成!無論以什麼理由,都不能否定戰爭是殺戮的事實,君臨天下的同時也必然背負著無法洗淨的罪惡。你連這個事實都無法正視,還敢奢望寡人將君主之位讓給你麼!”
    夏欽深吸一口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放在石桌上的手已緊握成拳。他咬了咬牙,諷刺地笑起來,“光耍嘴皮子又有何用?既然你們執意與我為敵,我也不會再對你們客氣!看看誰能夠成為最終的勝者!”說罷,他起身拂袖走出了洞口,重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懷槿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真是又多了一個難纏的對手。”
    韻之輕輕握住他的手,“不必擔心,既然他沒有要我們的性命,定是想將我們當做擊敗史軍和桓軍的殺手鐧,屆時一定會有辦法逃出去。”
    懷槿點點頭,繼續與韻之輕聲交談著。非沄卻一反常態地沉默不語,仿佛隻是一具被抽去了靈魂的空殼,茫然地凝視著桌麵。母親美豔的容顏在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華麗的錦袍長及地麵,光潔的發鬢裝飾著金簪玉飾。她握著非沄的手,輕撫著那張稚嫩的臉頰,溫柔而堅定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的咒語,“非沄,你一定要成為這個天下的主人,這是我唯一的期望。”
    這句話一遍遍回蕩在非沄的心海,已成為了生命中無法抹去的烙印。他咬著嘴唇,痛苦地閉上了眼,抬手扶著額頭緩緩倚在了石桌邊。韻之和懷槿側頭看向他,也靜默了下來,麵上卻帶著複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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