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曉之空,彼岸之滄海 第八十五章 崇威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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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雲漸漸飄散,天幕澄澈,幾隻飛鳥向南而去,淒清的叫聲在夜空中陣陣回響。皓月清輝一瀉千裏,映照著雀信城內相對而立的兩軍,將旗幟與戰服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白。
竹楓掃視著眼前層層排列的史軍,緊鎖著眉頭,汗水一滴滴自額頭滑下。他的手指緊緊握著令旗,卻始終無法抬起。經過桓軍的突襲和方才的亂戰,席軍不僅損失了半數人馬,士氣更是異常低落,此刻若是與史軍對抗隻能是自取滅亡。
懷銘端坐在馬背,笑容滿麵地看著竹楓,“史將軍,我們可是讓你們席軍免於全軍覆沒的功臣,你們就不稍微對我們表示一下感謝?”
竹楓嗤笑一聲,朗聲應道:“我可沒有要你們來救援!”
若空策馬立於懷銘身旁,聽罷竹楓的話便輕哼了一聲,“救不救是我們的事,誰需要聽你的意見!”
竹楓瞟了他一眼,“那麼要不要表示感謝也是我的事,不容你們置喙!”
若空不滿地盯著竹楓,還想說些什麼,見懷銘正衝他輕輕搖首,便噤聲不語。懷銘打馬上前,和善地道:“史將軍,如今韶華已被史軍占領,封如鳶也已身亡,你又何必還要執迷不悟?”
竹楓卻冷笑起來,“我史家在席國幾代為將,所效忠的從來都是席國,而不是封如鳶!雖然他已死,可席國尚未全境投降,並非沒有反擊的機會!”
懷銘理解地笑了笑,“我明白你是鐵骨錚錚的悍將,但你所謂的機會也會讓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兵士們再次送死,就算這樣你也無所謂麼?他們的性命對於你來說就如此輕賤?”說著,懷銘的目光自竹楓身後的席國兵士身上緩緩掠過,夾雜著試探與詢問。席軍中頓時掀起了一陣小小的波動,細碎的說話聲此起彼伏,軍心比起方才更為不穩。
竹楓皺了皺眉,心知懷銘已挑起了軍士對自己的不信任,臉色不由有些低沉,“並非如此,每一個士兵對於我來說都相當重要,隻是他們都與我一樣,首先是作為席國的將士而存在,必須為國家獻出所有忠誠。”
懷銘卻搖了搖頭,“我看你身後的人們並不是這麼想的吧,或許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作為兒子、丈夫和父親的身份而存在。”說著,他倏地提高了語調,衝麵麵相覷的席軍大聲道:“你們都聽著,隻要投降我們便不會強攻雀信,甚至能夠讓你們回到故鄉!現在願意投降的人站出來,史軍絕不會傷害他!”
聞言,竹楓不禁一驚,身後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不多時席軍竟走出了半數以上的人。懷銘笑眯眯地轉向竹楓,“史將軍,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
竹楓咬了咬牙,正欲說話,腦後便猝然受到一擊。他霎時暈了過去,身子略一晃動,便從馬上滑落在地。後方一名將軍走出對懷銘道:“懷將軍,史大將軍隻是有些固執,暫時看不清局勢,我們不忍見他喪生於此,隻能出此下策,希望您能接受我們的投降,並饒了史將軍的性命。”
懷銘頷首道:“放心,史軍向來說話算話,隻要你們投降,便性命無虞。”
那名將領點了點頭,帶著席軍全數投降,竹楓也被史軍生擒。席軍中一部分兵士選擇了離開雀信,另一部分則留下以待被編入史軍。
與屬下處理完軍中事務後,懷銘順著走廊向房間走去。行至房門不遠處,便見若空正倚在門外回廊的欄杆上,仰望著天際,神色有些百無聊賴。聽到懷銘的腳步聲後,他欣喜地轉過身麵向走廊,又生生將笑容從臉上收了回去,不在意地道:“你回來了。”
懷銘凝視著若空,心中不覺十分溫暖,“你在等我?”
若空扭開頭不看懷銘,“……沒有,我睡不著罷了。”
懷銘笑嘻嘻地攬住若空肩頭,湊到他的耳邊,刻意壓低了聲音,“是因為我不在才睡不著吧。”
若空不可思議地看了懷銘一眼,“……你……還真是有夠厚臉皮。”說罷便抬手想推開對方,卻不防懷銘握住他的手腕,順勢將他帶入了懷中。懷銘一手摟著他的腰部,一手推開房門,調笑道:“你不是最喜歡這樣的厚臉皮麼?”
若空臉色一紅,狠狠拍了懷銘一掌,“少給老子胡說!……對了,我還有正事問你,史竹楓已經醒了吧?他答應投降了嗎?”
懷銘鬆開他,點燃了蠟燭,“他不答應又能如何,我可沒有給他其他選擇。”
若空舒了一口氣,“這樣就令人安心多了。隻是不知道席國境內還會不會有人向史國發難。”
“席國殘餘的兵力遠遠不足,隻要沒有人故意挑唆,他們便不敢輕舉妄動,收服其他城池也隻是時間問題。若雲不正是為了此事才離開雀信的嗎?放心吧,席國不會再成為我們的威脅。”
若空點點頭,忽的又想起了其他事情,“說起來,找到霏雪了嗎?”
“我和若雲都派了人四處搜尋,目前還沒有結果。但城內並無她的屍首,應是性命無虞。”見若空依舊有些擔心,懷銘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寬慰道,“別著急,隻要她還活著,就一定能尋到。”
聞言,若空心中舒暢了些許,二人又閑談了許久,才滅燈就寢。
此時於衡荊城內,卻有一名來者打擾了非沄的安睡。寢房內,他一邊任侍女為自己穿戴,一邊聽著秋煜的通報。秋煜清冷而低沉的聲音在房中持續不斷地回響,讓非沄漸漸清醒了過來。
“夏欽大人目前正留守都城崇威,現在他派長子夏觴煉連夜趕來求見,恐怕是都城出了什麼急事。”
非沄聽罷不悅地冷哼道:“寡人臨行前早已安排好一切,崇威會出什麼事情!”待穿戴完畢,他一拂衣袖將兩側侍女推開,大步走出寢房,來到堂中。一名眉目俊朗的男子見到他便輕撩下擺,跪拜在地,“大王,寅夜打擾多有得罪。”
男子雖這麼說著,臉上卻帶著淺淺的笑容,絲毫沒有愧疚之色。下顎蓄著的一小撮胡須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加成熟。非沄隨意地坐在榻上,冷冷看著他,“夏觴煉,若你所說的不是要事,寡人就把你的腦袋砍下來!”
觴煉輕笑了一聲,“大王放心,微臣還是挺滿意自己這顆腦袋的。”說著他看了看跟在非沄身邊的秋煜,“隻是此事關係重大,觴煉不得不謹慎行事。”
秋煜冷淡地瞟了觴煉一眼,如一尊石像般分毫未動,仿佛沒有聽懂他的意思。非沄微微蹙眉,重重地哼了一聲,“謝秋煜經常跟在寡人身邊,讓他知情也無妨。但你若是再故弄玄虛,寡人不保證還有耐心聽你說下去!”
聽著非沄的話,秋煜表麵雖然依舊冰冷,心中卻不覺十分高興。觴煉見狀,摸了摸下顎的胡須,歎道:“大王還是那麼性急啊……既然如此,就請您立刻和我回到崇威吧,因為那裏有人謀反了。”
秋煜堅冰一樣的麵容有了幾分波動,非沄也不由站起身來到觴煉麵前,“謀反?是誰敢如此猖狂!”
“萃澤郡守何喻,他引八萬軍來到了崇威城外,散布謠言稱您已戰死於前線,而父親身為相國則故意掩蓋消息妄圖奪位,您若是再不出現,隻怕崇威民心不穩,會聽信何喻的謠言,從而打開城門。”觴煉頓了頓,又道:“大王,馬車我已備好,就停在城門邊,請您立刻動身吧。”
非沄臉色陰冷,“這個何喻,竟敢做出這樣的事!寡人定要他死無葬身之地!”說著他看向秋煜,“謝秋煜,此處二十餘萬桓軍的指揮權暫時交給你,寡人暫回崇威,待平定何喻後便回來。”
秋煜單膝跪地接下了命令,隨後將非沄送上了馬車。目送馬車駛出城門,他的眼中盈著深深的眷戀與不舍。
然而當清晨來臨時,非沄挑起窗帷望著車外,卻發現了問題,“夏觴煉,當初寡人為了方便向各處派兵,修建了連通各郡的馳道。若是要到崇威,走馳道時間最短,現在馬車為何走在另外的道路上?”
觴煉笑了笑,“因為在到崇威之前,家父想請您先去另一個地方。”
非沄一驚,麵容霎時沉了下來,正欲拔劍便感到四肢無力,頭暈目眩。他支撐著身子沒有倒在地上,咬牙看著觴煉,“你在早膳中放了什麼!”
“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罷了,為了弄到它可花了我們不少功夫。”觴煉起身來到非沄麵前,笑容中忽然帶上了些許怨恨,“好好睡吧,大王。”
非沄還想說些什麼,意識卻越發模糊,最終沉入一片黑暗。他怎樣也沒有料到,跟隨了桓國兩代君主、一直忠心耿耿的夏欽竟會做出謀逆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