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若空撥弄著篝火，鮮豔的火舌舞動著，在他瞳中映出一抹光華。自武京淪陷已過了五個日夜，這幾天，他總是思索著什麼，甚至沒有和懷銘有太多交談，懷銘也隻是默默陪在他身旁。
    肩頭突然被輕拍了一下，若空回過頭，見懷銘正笑盈盈地坐在自己身後，柔和的神色讓他仿佛置身於溫暖的泉水中一般舒心。
    “還很難過嗎？”懷銘將垂在若空臉旁的一縷發絲輕柔地撩到耳後。這些天他一直十分擔心，見若空情緒有所恢複才前來詢問。
    若空微微搖首，“早就不難過了。這幾天，我一直想著蘆國的事情，也漸漸明白了一些事……這世間沒有什麼王座可以安放永世的權貴，也沒有所謂的神明能夠護佑萬年的江山。國家的興盛與覆滅，在漫長的歲月中，不過隻是滄海一粟。但不論如何，至少他曾經存在過，所有的過往與羈絆都深深刻入我的脊髓，終其一生我都會將其背負。”
    懷銘聽罷，露出幾分驚訝，“有時候，你說出的話真是讓我出乎意料。”
    “或許這隻是我在安慰自己罷了。”若空也笑起來，“你剛才去哪裏了？”
    “想知道？”懷銘微微眯起的眼中含著些許神秘的意味。
    若空好奇地頷首。懷銘拉著他站起身，“那就跟我來吧。”想了想，他又抽出一塊布巾，蒙住了若空的眼睛。
    “這是幹什麼？”眼前突然變得黑暗，若空不禁伸手摸索起來，卻被懷銘握在了掌中。
    “我帶你過去。”懷銘說著另一手攬在若空腰際，引領他向前走去。
    也許是由於失去了視覺，其他的感官異常靈敏。感受著手上傳來的體溫與腰間緊貼的觸碰，若空心中莫名地有些躁動。他看不見前方，隻能透過布條的縫隙看著自己的腳尖不住地前行，細細的雜草在腳下清揚蹁舞，每一根都披著稀疏的光影。
    沒過多久，懷銘便帶著若空停下了腳步，解下遮擋若空視線的布巾。睜眼的一瞬，深藍的穹廬豁然映入眼簾，一串串璀璨的星辰點綴其上，月色如薄紗般輕柔地灑下，一切顯得安詳靜謐。
    若空不覺因眼前的美景怔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前方而去。須臾，一處湖泊躍入眼中，一汪碧水沐著月光映出半天星鬥，猶如一顆明亮的寶石，深邃純淨。許多水鳥立於其上，仿佛幻境中的靈物，抖動著柔軟的羽毛。
    若空沉醉地望著這處風景，喃喃道：“沒想到這裏還有這麼美的地方……”話音剛落，便是一陣風起，鳥群撲閃著翅膀紛紛飛起，發出持續不斷的響聲，引得岸邊的枝葉微微晃動。若空覺得有些感情也跟鳥群一起放飛於天際，忽然感到懷銘拉住了自己的手，溫熱的氣息自耳畔吹過，隨後輕輕的一吻落在了麵頰上。
    若空被懷銘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心裏一顫，腦內一片空白，隻餘下飛鳥的撲翅聲陣陣回響。轉頭不知所措地看向懷銘，若空抬起手想推開他，卻又鬼使神差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麵對懷銘越來越近的麵龐，若空心中竟泛上些許期待，隨即又掠過一陣忐忑，紅暈一點點爬上雙頰。懷銘輕柔地撫著若空的後腦，吻上那因驚訝而微張的嘴唇。若空身子一軟，結結實實地倒在他的懷中，心中湧上一陣手足無措之感。
    懷銘將黑袍解下，往若空身上一披，便將他壓在地麵。黑袍於二人身下展開，懷銘順勢挑開若空衣物，二人相擁溫存。岸邊曖昧甜膩的氣息越來越濃鬱，斷斷續續的低吟和肌膚摩挲之聲盈滿空氣。
    翌日清晨，若空睜開眼，懷銘熟睡的麵容出現在眼前，平穩的呼吸讓他頓感安心。想起昨夜，他不禁臉上一紅，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輕輕拉住懷銘的手，“我還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能遇到你真好。”
    懷銘噗嗤一聲笑起來，若空一驚，手忙腳亂地拉著覆在身上的衣衫，一臉羞惱，“他娘的！你居然裝睡！”
    “不這樣能聽到那句話麼？”懷銘笑眯眯地睜開眼。
    若空咬咬牙，欲蓋彌彰地嚷道：“……才沒有說什麼話！我去洗一洗！”他剛抱著衣物站起，卻腳步不穩地摔了下去。
    懷銘一把摟住他倒下的身體，關切地問：“痛嗎？”
    “……嗯。”若空把頭埋在懷銘胸前，小聲應道。
    “難道抹得還不夠？”懷銘看著手中一個白淨的小瓶，心想自己昨夜已十分小心了。
    若空眼角瞥見小瓶，不禁問道：“你為什麼會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找懷槿要的，有備無患。”懷銘笑眯眯地道，若空頓時被他氣得無力回嘴。
    懷銘為若空檢查了一番，確定並未受傷，便放心地將他抱起，來到湖邊慢慢走入水中，“先洗一洗吧。”
    若空任由懷銘將他帶入水中，一直不敢直視對方，“……我自己來，你去把你的外袍洗一洗。”
    “你能站穩嗎？”懷銘問道。
    “當然！隻是有點痛而已！不要小看我！”若空用不耐煩的神情掩飾著內心的羞赧。
    “好，我就在你身後，若是有事會馬上過來。”懷銘說著輕輕托起若空的臉，在他唇角落下一吻，隨即上岸穿好衣物，將外袍浸入湖中清洗。
    想到史軍也許快要啟程，若空迅速洗淨身體走上岸，將衣服一件件穿上，猛一抬頭，卻發現懷銘正拿著洗過的外袍笑盈盈地盯著自己。
    “……你看什麼！”若空理著衣襟的手頓時有些慌亂，身上的衣物變得歪歪扭扭。
    “看看有沒有露出什麼不該露的痕跡。”懷銘笑容滿麵地回答。
    若空聽罷臉色一紅，抬手便向懷銘揮去一拳，卻被懷銘擒住手腕，一把拉進懷中。感到懷銘的手指攀上了自己的身體，若空驚道：“你又要幹什麼！”
    懷銘卻隻是輕柔地為他整理著衣衫，從領口到袖口又至衣擺，一點點將青色的布料撫平，又環過他的腰肢係上腰帶，專注的神情寫滿溫柔。若空任由懷銘為自己穿著衣服，胸中湧上的暖意仿佛要將自己融化一般。
    “好了。”將若空的衣物整理端正後，懷銘笑著拍了拍若空，“我們回去吧，否則史軍要把我們丟下了。”
    若空默默點頭，懷銘牽著他的手向軍營走去。剛至營中，便看到兵士們正拔營準備啟程。
    “看來連早膳都沒有留給我們。”懷銘無奈地笑了笑。
    韻之突然走來，扔出兩塊薄餅，“我不會問你們昨晚幹什麼去了，不過至少不要回來這麼晚。”
    若空接過薄餅，麵色通紅地垂下頭。懷銘笑著道：“多謝。”
    “不客氣。”韻之說罷，看向了若空，“你能振作起來，真是太好了。”
    若空抬首笑起來，“當然，因為我答應過你。”
    聞言，韻之也露出了讚賞的笑容，輕拍一下若空的肩頭，便提步離去。
    半月後，史軍終於到達安平。韻之派人安頓了救出的武京百姓和殘餘蘆軍，入夜終於能夠安心休憩。而懷槿積累的思念亦終於爆發，剛進入書房便猛地撲去一把摟住韻之，細細打量著他的麵容，“你終於回來了！有沒有受傷或是不舒服？”
    韻之輕輕敲了他一下，“我沒事，別這麼小題大做。”心中卻仿佛有一道光芒驅散了陰霾一般，感到異常溫暖。
    懷槿安心地鬆開手，看著幾案上堆疊的奏章，“這些都是今天送來的，你若是太累，就由我替你看吧。”
    韻之看了看那些奏本，搖著頭站起來，“不必了，明日再看，你跟我來。”
    見韻之向房外走去，懷槿有些疑惑，“去哪裏？”
    韻之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地看向懷槿，一字一句地道：“回寢房，侍寢！”
    懷槿恍然大悟，隨即笑得一臉得瑟地來到韻之麵前，“榮幸之至。”
    “笨蛋。”韻之說著也笑起來，握住懷槿的手走出書房，胸中溢滿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