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餘花之雨,斷鴻之音 第十九章 飛鴻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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灤國於靠近史國的邊境處坐落著一座名為元景的城池,史國連綿的青山延伸至此,將元景城包圍其中,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一直被作為灤國的門戶。而今雖是夏末,元景的天氣卻舒適宜人,由於不必擔心弱小的史國進犯,資源亦十分豐富,大街小巷中的百姓均顯得悠閑自在。
城內一座酒樓中,懷銘正與若空坐在窗邊,享用幾案上的飯食。自從離開安平後,二人已將史國大部分城池遊曆了一遍,因此兩個多月後才到達灤國。期間懷銘已教授了若空不少武藝,奈何若空除了弓弩與銀針之外對其他兵器缺乏天賦,進步緩慢。
寬大的窗戶透入明麗的陽光,酒樓中已有不少客人。若空埋頭隻顧吃飯,懷銘望著他輕輕笑了笑,“這麼著急幹嘛?”
若空抬眼看著他,“趕了一天一夜的山路一直沒有好好吃飯,老子餓了!”
懷銘忽然伸手向他的麵部探過來,若空頓時嚇了一跳,一邊向後躲著一邊緊盯那隻距自己越來越近的手,“喂!你要幹嘛!”懷銘卻並未回答,手指撫上若空嘴角,輕輕拭去一粒粘在他唇邊的米飯,笑容凝滿溫柔。
望著懷銘的笑顏,若空感到唇角依舊殘留著溫和的觸感。他驀地麵頰發燙,急忙轉開頭掩飾這份羞赧。在兩個多月的相處間,若空已明白自己對懷銘產生了別的感情,總是渴望著他的觸碰,眷戀他的溫暖,卻始終無法坦率說出,心煩意亂之時甚至會刻意疏遠對方壓製心中的悸動,但最終發現這樣的行為隻是徒勞。
就在若空略感尷尬時,突然發現鄰座兩名男子正談論蘆國與桓國的戰爭,便側耳仔細聽起來。
“這兩個多月桓軍還沒勝過一次,看來現在最強的國家非蘆國莫屬了。”
“那是當然,曲大將軍架空蘆王後頒布了嚴厲的政策和軍規,蘆國能有今天也多虧了他……對了,這次與桓國對戰,據說許多計策的提出者是他的兩個兒子,果然虎父無犬子啊。”
“我也聽說了,是叫曲若風和曲若海吧,如今也揚名天下了。”
“不過蘆國國內對曲家的非議可不少,不少人都譴責他們獨攬大權、有不臣之心。”
“此話倒不假,曲家在蘆國勢力如此強大,若是無人與之抗衡,總有一日會將蘆王趕下王位。”
若空撇撇嘴不再聽下去,懷銘湊到他身邊輕聲問:“那就是你的兩個哥哥?”
放下手中筷子,若空驕傲地一笑,“是啊,我大哥劍術卓絕,二哥精通醫術,很厲害吧。”
雖然若空被父親逐出家門,平日嘴上絕口不提蘆國之事,但懷銘看得出他對蘆國與家人的感情依舊十分深厚,衣物也多為崇尚木德的蘆國所偏愛的青色,便道:“你看起來與他們感情不差。”
若空眼中忽的有幾分落寞,“可惜我太差勁,不僅無法與他們一起上戰場,還被父親趕了出來……”
懷銘見狀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頂,“別這麼消沉,你不是說過有朝一日還會回去嗎?那時一定能夠與他們並肩作戰。”
聽著懷銘的安慰,若空心中有些感動,自己在武學上資質平常,這個人卻始終充滿耐心。他忽然有一種衝動,想問懷銘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張了張口,終究還是將話語咽了回去。
懷銘見若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正想說些什麼,一個驚喜的聲音倏地傳了過來,“若空!你居然來到元景了?”
若空抬首的一瞬,臉色低沉下來,一名大約二十歲的男子走了過來,跪坐在若空對麵,露出一個笑容,“真是好久沒見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與男子的喜悅相反,若空麵上掛滿不耐,“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我聽說你因為殺了蘭國先王而當上灤國的將領,現在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男人卻沒有回答若空的問題,眼中流出幾分悲哀,“你還在怪我?”
若空冷哼道:“你現在做了灤國大將,已是位高權重,我怎麼敢對你有怨言。”
男人聽罷輕歎一聲,不再說話。懷銘好奇地看了看若空,又看看男子,見若空絲毫沒有介紹的意願,便沒有多問。男子的目光卻落在了懷銘身上,驚詫之色於臉上一掠而過,隨後又恢複如常。
“喂,你還要坐到什麼時候!不要打擾我們吃飯!”見男人沒有去意,若空將手抱在胸前,不客氣地道。
男人失落地站起身,“那麼我就先告辭了,若空,我們還會見麵的。”
目送男子離去,懷銘抬手托住麵頰,感興趣地笑起來,“看來你們頗有交情,他是誰?”
若空已徹底沒了吃飯的興致,“他叫尹翔,因為戰爭而失去了故鄉,曾經流亡至都城武京住過一陣,在武京學習了兵法與武技,算是小有所成。但也許是因為性格所致,周圍的人都不怎麼待見他,隻有我與他相交。可是……兩年前他背叛了蘆國,盜走藏於蘆國的天下三大美玉之一檀枝碧,前往灤國,與我斷絕了聯係,大概是將那碧玉獻給灤王了吧。再後來我便聽說他成為了灤國將領。”
懷銘有些疑惑,“檀枝碧應是蘆國國寶,他是如何盜取的?”
“那碧玉由我父親替蘆王保管,他利用我混入大將軍府,將其偷走。”若空輕聲歎息道。
懷銘凝視著若空,眸中浮上關切之色,“你們是朋友?”
“曾經是……”若空說著,眉眼間透出幾分惆悵,恍然憶起三年前的那個午後,二人在武京城外一座高山的斷崖邊迎風而立,放眼蒼茫的大地,胸中滿懷對未來的期冀。突然尹翔一手按住自己肩頭,一手指向廣闊的天際,笑容充滿豪情,“若空,總有一天我們會並肩馳騁在沙場之上,我要讓這天下成為你我的舞台!”
直到如今,自己的心弦再也沒有被如此強烈地撥動過,但說出這句話語的少年卻背身而去,漸行漸遠,仿佛回憶中的那一幕隻是一個虛幻的夢境……若空自嘲般地低頭笑了笑,當初的自己竟會相信那樣的承諾,是何等的愚蠢。隨著尹翔的背叛,所有美好的過往都化為了不願揭開的傷口,那年少輕狂的約定,那真摯的笑顏,都如鏡花水月般破碎在歲月的盡頭,又被記憶之風吹散。
見若空十分消沉,懷銘將手搭在他的肩頭,柔聲道:“若空,你不用依靠任何人也能馳騁於這個天下,這一點我最清楚不過。”
若空聽罷笑了笑,為了不讓懷銘擔心,將思緒從悲哀中拔出,隨即麵容帶上了疑惑,“但尹翔怎麼會在元景?現在灤軍已攻入蘭國內部,他應該在前線才對。”
“此事確實蹊蹺,難道灤軍想在征戰蘭國的同時也對史國下手?”
若空沉思片刻,“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說明灤國在對蘭國的戰爭中,有極大的獲勝把握?”
“具體怎樣我們明日查一查吧,今天先定下客棧好好歇息。”
若空表示讚同後,懷銘結了帳,二人一同走出酒樓,尋找客棧。在拐入一條僻靜的小巷後,四周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須臾,便被二十幾名身著灤國兵服的軍士包圍。
若空一驚,就見尹翔緩緩自兵士中走出,“若空,我還是不能這麼輕易放你離開。”說著,他的目光落到了懷銘身上,“更何況,大王可是一直在找這個人。”
懷銘輕輕眯著眼,微笑起來,“尹將軍,你應該沒見過我的臉吧。”
尹翔也笑了笑,“我在大王那裏見過你的畫像,本人果然比畫像更加吸引人。難怪大王為了得到你可以不擇手段,甚至過了這麼多年仍對你無法忘懷。”
聞言,若空錯愕地看了懷銘一眼,沒想到灤王竟對他抱有這樣的感情。懷銘不屑地輕笑一聲,“事到如今他還以為除掉我在意的所有人,我就會去到他身邊?”
“大王的思量我可不敢揣測,我隻要把你交給他即可。”尹翔衝前方輕輕一揚首,“跟我走吧。”
若空不甘地瞪了尹翔一眼,想要突破圍困,便側首看向懷銘,卻見他笑眯眯地搖了搖頭。若空頓時會意,打消了反抗的念頭,隨灤兵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