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流動的城市城市仿佛就在腳下，身後的桌子上隨便扔著一摞資料。
    比起背叛，何小樂更像是挑釁，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又不傻，要真想扳倒我怎麼會平白無故留下這麼多痕跡。
    我看到他做的那些事，其實和當年那些並沒有什麼兩樣，可就是讓人……看了很不爽。
    我知道這陣子他都去了哪兒，他身上的傷根本就不遮不掩的，我又不是瞎子，可他要是以為這樣就能讓我覺得怎樣那根本就是癡心妄想，連小孩都知道哭要在疼愛自己的人跟前哭才有用，我這麼討厭他，又怎麼會心疼他。
    他以為這還是大學的時候呢？
    大學的時候……我搖搖頭，大學的時候再喜歡又有什麼用，一出校門，什麼都變了。
    何小樂來遞辭呈，雖然是能夠預料到的，心裏卻仍然不免地有些生氣。
    凡事都有個度，他這次玩的有點過了。
    他筆直地站在門邊，問我：
    “你為什麼討厭我？”
    那一瞬間我想起大學新生報到那一天，導員要求大家輪流做自我介紹，我看到何小樂站在講台上，微微點了一下頭。
    他站得筆直筆直的，顯得有些高傲，我從沒見過那麼幹淨的一個人。
    如今這個隻會耍心機，玩手段的人，居然用著同樣高傲的姿勢質問我，實在是諷刺到了極點。
    我一失控就打了他，其實在社會上這麼多年，麵子上那一套早就練習得爐火純青，情緒控製方麵更是不在話下，可不知為什麼在這人麵前卻總是輕易失控，而這個認知每每讓我更加暴躁。
    最後我竟然跟他說他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
    可我又能好到哪兒去？
    我愛他，從一開始就愛他，可我沒辦法接受他變成現在這樣，更沒法接受……這麼對待他對自己……
    他拿雪兒威脅我，他什麼時候也會威脅人了？
    雪兒不過是警方派來的偵查員罷了，前陣子警方調查出原氏內部跟外麵幾宗案子有牽連，一來我也想好好整頓一下集團內部，畢竟時間長了，人心都有些散漫，二來也確實是為自身安全考慮，才答應與警方的合作。
    出於不能打草驚蛇這一條考慮，她的身份不能是集團內部人員，而考慮到她又必須能夠隨意進出公司和常在我身邊，她的身份就隻能定位在未婚妻了，因為隻是情人或是女朋友，都沒辦法親密到隨意進出公司——畢竟我也得顧及自己在公司的形象不是？反正婚約到時候可以解除，這一點警方會解決，我不會受到任何損失。
    我把那些資料寄給他，讓他好自為之，可沒想到他卻和那些人勾結在一起。
    他綁走了雪兒，我把他抓來，我對他吼：
    “何小樂，這麼多年了，我特麼一直我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阿？！世界上那麼多人，你怎麼就偏偏喜歡我阿？！你喜歡我哪點兒，你說，我改還不成麼？！你對我未婚妻下手，你對一個女人下手你算什麼本事阿？有種你衝我來阿！”
    我的眼眶有些濕，如果“喜歡”這種感情，能讓一個人變得如此……不堪，我情願不要被他喜歡。
    其實我也一直沒法釋懷，為什麼？在我放棄了之後才來說喜歡我，在我們都變成這樣之後才來說喜歡……他到底喜歡的，是怎樣一個我？這樣一想大學那幾年默默付出的感情就好像笑話一樣。
    然而當他在我麵前就那麼靜靜地失去呼吸的時候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原來我們曾都把彼此逼到過窒息的境界。
    我想不到別的辦法隻能口對口地給他把氣渡過去，好在最後他恢複了呼吸，我把他抱回房間，整個手都在顫抖。
    第二天他告訴我要去把雪兒贖回來，我看著他，他平靜地讓我覺得心驚。
    我心裏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了，我猶豫著不想讓他去，可又毫無辦法，因為跟綁匪交易的是他，可我多希望那是我。
    當我看見雪兒拉著他跑向大門的時候就知道糟了，原本押著雪兒的那人舉起了槍，而我身邊的那些警察為了保護雪兒開槍擊斃了他，這一舉動就像啟動了什麼開關似的，整個大樓裏都回響著“砰、砰、砰”的聲音。
    我看見他用身體擋住了雪兒，接著應聲倒地，我突然覺得那些子彈沒有打在他的身上，而是深深打進了我的心底……
    在救護車上，我慌得要死，但卻不得不拚命逼自己鎮靜下來，我在他耳邊說話，我說：
    “何小樂，我答應你，隻要你活下來，我就讓你愛。”
    我知道以他倔強的性格一定會不服氣我這麼說，我多麼希望像之前無數次一樣，自他的眼睛看到那種帶著笑意的嘲諷眼神，真的很像狐狸，以前那麼討厭的，現在卻巴不得他用那種眼神一直盯著我……
    “我討厭你，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我討厭你，是因為你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你……你變得……”
    我蒼白地解釋著，到了最後一句才驚覺不對，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麼高尚，說什麼變得不再純潔，好像我自己能好到哪兒去一樣，我們大家，隻不過都是拚了命要在這個社會上活下去罷了。
    我不喜歡他變得這樣，不過是因為他不再是我一個人專屬的罷了，真正自私的其實是我才對。
    他睜開眼睛，有些困難，我還來不及有諸如高興之類的情緒，就看見他的血從嘴角瘋狂地溢出來，那麼淒豔的顏色，就好像從我的心髒裏流出來一樣。
    我渾身都在顫抖，我想叫醫生，可是喉結卻像卡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最後他握住我的手。
    太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我叫他的名字，手足無措地，我用手指摩挲著他的臉，想要擦去他唇邊的血跡，可是怎麼這麼多的血，擦都擦不完……
    他突然就笑了，那麼開心，那麼溫柔，就好像終於放下一切一樣……
    不要，小樂，你不可以這樣，你不能就這麼走了，我還欠你那麼多的解釋……解釋……
    我握緊他的手，急急忙忙地說道：
    “我和雪兒，我們隻是合作關係，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
    我說著，看見他的瞳孔依然凝視著我，卻已經分明慢慢向外擴散開去，我全身都像被凍住了一樣又麻又痛，心髒的那個位置，像是空了。
    他的手從我的手中滑出，輕輕掉落在染滿了鮮血的床沿。
    我閉上雙眼，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我愛你。”
    我呢喃著，吻上他冰涼而蒼白的唇。
    我終於……說出這句話。
    可是他卻再也聽不到，不論我再說些什麼，都太遲了。
    你是不是很恨我？
    那麼，就讓這三個字成為我後半生的詛咒吧……
    我愛你，何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