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昏迷的第七日。
    衛莊一揮衣袖，霸氣地坐在椅上，卻顯出幾分殺氣。前麵的仆人們早已跪了一地，連大氣都不敢出。隻剩白鳳和赤練兩個如鶴立雞群站在一堆匍匐的下人之中，一個妖嬈，一個冷傲。
    “一個星期了，師哥還沒有醒，你們說，我要一群廢物來何用！”赤練和白鳳像是習慣了，對衛莊的怒氣置之不理。赤練千姿百媚的聲音在一片模糊不清的求饒聲中響起：“衛莊大人，或許是蓋聶，他自己不想醒來呢……”
    衛莊聞言，微微皺眉：莫不是是因為自己……但很快把亂七八糟的念頭置之腦後：“哼，流沙從來容不得借口。全部拖下去，殺了。”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已決定了人的生死。屋外迅速衝進十餘個訓練有素的人，將正在哭嚎的下人拖下去。而赤練和白鳳再無話語，隻是冷眼旁觀。
    這時，床榻上昏迷數日的人忽然發出了細細的咳嗽聲，衛莊馬上衝向床邊：“師哥你怎麼樣？”然後又對下麵的人大吼：“全部滾出去！”赤練和白鳳對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當然，赤練還是細心地關上了門。
    正準備就地處決這些下人的人的頭兒細步跑向白鳳：“白鳳頭領，這……那些人到底是殺，還是不殺？”未待白鳳回答，赤練的聲音適時地插了進來：“沒聽見大人說什麼嗎，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那人也是經曆過一些人情世故的，稍一思索便已明白。“是。”說完便向遠方而去。木屋外的人漸漸散去，隻剩下木屋內近在咫尺的兩人仍苦苦掙紮在他們的執念中。
    蓋聶朦朦朧朧間，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很熟悉的聲音，他的大腦也似乎在催促著他快點醒來。蓋聶嚐試調動他身上所有的氣力，睜開合上已久眼睛。
    衛莊看見昏迷了七日的人的睫毛微微顫動，眼扉也有了打開的跡象，欣喜若狂，他從未覺得這世間有能讓他如此興奮的事情。此刻的衛莊如同一個渴望得到糖果的小孩，隻是一聲一聲地叫著蓋聶，企圖喚回他渙散的意識：“師哥，師哥……”
    蓋聶終於睜開了眼睛，長期的昏迷使他剛蘇醒時眼睛像是沒有焦點般渾渾噩噩。他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兩個字在嘴邊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卻帶著絲絲不確定：“小莊？……”
    衛莊聽見蓋聶似是囈語的聲音，卻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手稍稍顫抖，大腦卻突然清明起來：他是在幹什麼，蓋聶可是自己的仇人！衛莊想罷，很快恢複冷漠如初的模樣，冷冷的聲音傳入蓋聶耳裏，昏昏沉沉的蓋聶這次卻聽得出奇清晰。“師哥，被這麼折騰還能這麼快醒來，小莊佩服啊。”
    涼涼的、充滿諷刺話語，使蓋聶不覺身子一顫。他想起了那天他和小莊，居然做出了如此不堪的事。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現在身上肯定布滿了充滿曖昧的印記，似是提醒他和小莊做過的事。
    蓋聶覺得身上陣陣刺痛，卻比不上心上的痛，如刺骨之痛，像是要蓋聶喘不過氣來。為什麼，自己和小莊，會變成這般模樣……
    一向不做夢的蓋聶，在這次沉沉的昏迷中，居然夢見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卻全是關於他和衛莊的——
    他夢見了，少年時的他和衛莊一起奔跑在草原的自在和純真；他夢見了他離去時衛莊在黑暗中落下的幾滴淚水；他夢見衛莊對著自己露出的邪氣而帶著嘲諷的笑容；但最後，他夢見的是，衛莊將鯊齒狠狠沒入他體內，嘴中不停地說：“師哥，我恨你。”……
    因此，蓋聶被驚醒了。
    蓋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奮力掙紮著想要起身：“天明……天明怎麼樣了。”衛莊沒想到，蓋聶剛蘇醒，卻仍惦掛著那個荊軻的孩子。衛莊恨恨地咬咬牙：“死了。”
    蓋聶頓時睜大了眼睛，他仿佛看見那個不停叫他“阿聶”卻一意孤行要去刺秦的笨蛋。“荊軻……”複又重重地跌落床榻之間，再無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