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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不負相思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秋風詞
    
    難得一天的好天氣。陽光懶散地照下來,不僅讓身處亂世的人心靈也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閑”般偷偷地放鬆一下,但卻並不包括,那個一直坐在石椅上的男人——
    似乎,很久了嗬。自從他被墨家眾人千辛萬苦地從死神手中奪回性命後,他的身邊,少了一把淵虹,卻多了一把刻刀。隻要一有空,他就立刻坐下來,坐在那位為他而生死未卜的女子門前眾人隻道他該是對端木蓉生出情愫,卻隻有冷暖自知了。“不想再負何人了呢。”又轉念一想“盡管這裏是墨家的秘密據點,逆流沙和秦國的人也總有一天會找上門來。”他隻是想盡自己的力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卻是又想起那個在自己劍下斃命的人。“荊軻……”心髒的地方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
    其實,劍,好劍這世上也不止淵虹,為何一定要自己親手削木劍?曾有人按捺不住詢問出口,蓋聶隻默不作聲地走開,然後定是迷茫地仰望天空很久,很久。這與他而言,亦是說不清,道不明吧。也許隻是一種執念,又或許是潛意識裏想償還某人一把當年被他斷開的木劍。罷了罷了,剪不斷,理還亂。
    “小莊……”那次機關城內的決鬥,雖說似乎隻是一場姍姍來遲的縱橫間的爭奪,但仍是為了保護衛莊口中所言的那一群“廢物”。直至最後,他轟然倒下,他仍不悔自己的再次不忍。衛莊看著自己的對手昏厥過去,眼底深處似已流轉無限,晦暗不明。
    “還真是,下得去手呢。”蓋聶喃喃道,心下沒了繼續做工的興致,便閑來無事四處逛逛。“近來據點似是有一股準備風起雲湧的味道,蓋先生還是應小心為上。”高漸離拋下此話,便出門了。語氣雖仍有些別扭,但深處隱藏的關切仍不是無跡可尋。
    “蓋先生。”蓋聶倒也不驚奇,早於遠遠的地方便知曉有人正超此方向行來。“張先生。”蓋聶也淡淡道,溫潤而不失禮,卻讓張良微微失了神——這便是高高在上的衛莊執念著死也不放過他的原因?待回過神來,張良發現蓋聶仍站在原地,似是在等自己的回複。“近來端木姑娘的脈象日趨平穩,相信再加以調理,蘇醒便是指日可待了。”令張良不解的是,這卻沒有使對方的表情有一絲欣喜,抑或鬆動。蓋聶隻深深一輯,“那就有勞張先生堅持每日上門診醫了。”仍然平淡如水的語氣。張良猛然覺得眼前此人深不可測。他爽朗地笑出聲:“哪裏哪裏。墨家仙丹靈藥無數,實令在下大開眼界呢。”蓋聶亦無心再聊,匆匆一句“告辭”便褪去了身影。張良的笑容也隨之也消退下去,轉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道:“隻怕,衛莊不肯放過你呢……”
    夜涼如水,蓋聶輾轉反側卻如何也睡不著了。幹脆草草披上一件薄衫,盤膝閉目調息。約莫子時(根據度受:23時至1時),蓋聶忽地打開眼眸,殺氣畢露,他將自己身上唯一利器——刻刀向窗外樹擲去。霎時樹上飛出鳥兒無數,胡亂啼叫,各散東西。鳥雀散盡,隻見有一個腳尖輕點,站立於一片樹葉上,手上把玩著那把小巧的刻刀。白鳳似懶散卻又精銳的眼神撇過蓋聶:“衛莊大人有令,蓋先生隨我走一趟吧。”
    蓋聶倒不在意白鳳無禮。“仍是,躲不過麼。”蓋聶暗歎一聲,不曾思量便站起身來,“好。”隻淺淺一字。他拿起已成形的木劍便準備離開,但又轉念一想,執起筆在橫鋪在書桌上的宣紙寫了些什麼,又細心地用石頭壓住紙,方才放心隨白鳳而去。白鳳也不多加催促,待看見蓋聶出了門便轉身騎上白鳥向遠方飛去。畢竟是墨家的地盤,以免又被人看見徒增麻煩。這一來一回竟是沒有驚動何人或被人察覺。
    趕著趕著蓋聶便已發現,目的地便是鬼穀。其實這也是他心中早已隱隱猜想出的結果了。蓋聶努力跟上白鳳的速度,但無奈自己大傷初愈,再加上白鳳的輕功也是萬裏挑一。蓋聶逐漸感到力不從心,便也幹脆停下來慢慢走去,畢竟住了十餘年的地方定不會遺忘。白鳳也毫不理會身後的蓋聶到底跟上沒有,不一會兒便也無影無蹤。“為什麼自己那麼幹脆便答應去赴約?”蓋聶沉思著。
    蓋聶終於踏上了那方闊別已久的土地。表麵仍風平浪靜,不動聲色,心中卻已感慨萬千。蓋聶抬頭一看,景色如故——芳草滿地,樹葉輕搖,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他突然意識到:或許,從他出走鬼穀的那一刻起,他和他那師弟,便已經回不去了。再環望四周,蓋聶那一向清明的深褐色眼睛似是有迷霧籠罩於前,變得迷茫——四處似乎已不止景色,更是一連串的回憶,令蓋聶不想目睹,亦不忍目睹。
    ——“師哥,你說三年後的一戰,誰會贏?”
    ——“三年後自有分曉,小莊不必心急。”
    ——“師哥,我一定會贏!”
    ——“師哥”“師哥”……
    一聲聲呼喊,像是一條條利鞭,聲音雖小卻一下下地刺痛著蓋聶的心,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但他也絕非凡人,略略失神後便已能鎮定心神,似是無恙,繼續穩步前行。隻是那握著木劍微微顫抖的手,似是在訴說著蓋聶此刻的不安。
    【悲催的莊叔終於出場了。。】
    而此刻,衛莊卻臥在鬼穀內的一棵樹上——
    那是衛莊離家的第一個中秋節。
    夕陽已落,蓋聶坐在一桌飯菜前緊蹙著眉:平時小莊就算貪玩,也鮮少這般不知時間。然又想起師傅曾對自己說起的衛莊的身世,轉念一想:莫不是……蓋聶無法再繼續幹等下去,配著自己的木劍,拿著燈籠便起身出門尋找了。
    蓋聶心裏著急,腳程自然也會比平時快上不少,但他幾乎走遍了穀內每一處,仍不見衛莊的蹤影。蓋聶心內的不安更是在加倍膨脹著,而他仍沒有放棄,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小莊出事……
    最後,幾經艱辛的蓋聶終於在一棵樹上發現了衛莊。蓋聶看見衛莊毫發無傷,終於長鬆了一口氣,感到額上似是有些什麼東西,用衣袖擦擦,才發現是薄薄的一層被生生驚出來的冷汗。蓋聶也不在意,似乎隻要看見自己的師弟沒事便已安心。他就是這麼一個愛保護別人的人,不管是在那個中秋佳節,還是在那次遲來的決戰中……
    而此刻,衛莊正坐在樹上,雙手抱膝,身體像蜷縮起來般,如一隻受傷的小獸,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也不允許自己再次受傷,而眼卻迷離著,閃著痛苦的光芒,眺視著遠方的繁華都市——鹹陽,那是秦國宮殿的所在地。蓋聶見此,心也不禁密密地痛起來,平時衛莊倒是龍精虎猛,隻是不斷地挑釁蓋聶,卻絲毫未見過出現今夜之狀。此刻,蓋聶寧願自己的師弟,仍能勾著一絲壞笑地嘲諷他幾句,更能讓他放心。
    “該是思念起故國了。”蓋聶暗想,“他也不過隻是個孩子……”也不想驚擾衛莊,隻是放下燈籠,立於樹下,也如衛莊般眺望著遠方。衛莊想著他的亡國,蓋聶想著他的師弟。而兩人也難得默契地沒有鬥嘴、打擾對方,又或許,是不知如何開口打破這僵局。
    一夜無言。
    第二日,當晨曦開始絲絲縷縷地映在大地上時,坐在樹上一夜的衛莊跳下樹,活動活動了因坐了一夜而微微麻木的筋骨,隻說出一句:“呐,師哥,你不要以為我會想你道謝。”便沿著往路返回鬼穀了。仍然是充滿嘲諷的語氣,仿佛在嘲笑蓋聶的濫好人,又或者是對蓋聶對他的敵手的寬仁。但真正的衛莊現在內心卻並非如此無情而略帶苦澀:師哥,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而衛莊在說完話後如果回頭,便會發現蓋聶現出了一個少有的微笑,卻足以傾倒眾生。可是,世上從沒有如果……蓋聶該是感到欣慰的,至少,衛莊不再沉浸於自己的苦痛中,肯勇敢地走出來。他一如既往地沒有反駁,撣撣身上清晨留下的露水,便提起已無一絲光芒的燈籠往回走。然,這個曾發出微弱光芒的燈籠,使日後的衛莊常感到莫名的溫暖。
    從此以後,衛莊再沒有感傷或提起他的故國。
    不是學會遺忘,隻是努力淡然。
    隻是蓋聶不知,在他出走的那夜,衛莊坐在那棵樹上,一直注視著蓋聶,直至他一點一點消失在自己的眼際。那時的衛莊,心裏比任何一次都要痛。從此,衛莊變得愈加冷酷無情,沒有人知道原因,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師哥將他的拋棄帶給他的前所未有的痛。又或許,他低估了蓋聶對他的影響,不論他是他的對手、敵人,還是僅僅是他的師哥。
    那天,又是一個月圓的中秋。
    ++++++++++++++++++++回憶篇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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