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的雨就是這樣，下起來便是沒完。淅淅瀝瀝的雨水好似女子的琵琶，幽咽不絕。
    衛南卿微微歎了口氣。
    周圍的商鋪早已關門，冷冷清清，偌大的街上，竟隻有他們一行人。
    身後的小廝撐著油紙傘，見自家小姐冷得發抖，忍不住勸道：“四小姐，您……先回府吧，老爺和夫人還等著您。蘇公子，小的來迎便可。”
    扶著衛南卿的丫鬟也心疼了：“是啊，小姐。蘇公子不知何時才到，這麼沒日沒夜地等下去，何日是個頭。”
    衛南卿固執地搖搖頭，凝望著遠處的霧靄，仿佛看見了當初那個為她戴花環的男孩，眼中是散不去的情思。
    “駕，駕。”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分外嘹亮，混雜著男子的喝聲，交織在雨中。
    滿懷希望的眼神在男子靠近時驀地黯淡下來。是啊，不是他，那人已有良人相伴，何苦又來這偏僻的地方？金榜題名，衣錦還鄉的那一刻，她便知與他再無可能。一個朝廷命官，一個商賈之女，這樣的糾纏終究無果。
    馬蹄踏起的水花濺了一身，衛南卿卻沒有反應。日複一日的等待，讓她原本炙熱的心漸漸冷卻，就像是這場雨澆滅了懸崖邊上的最後一絲希望。聽說，他娶妻了……真的好恨，好恨，他說過會來娶自己，為何音信全無？
    年少天真，是自己愛得太卑微。蘇郎，我衛南卿不求什麼，隻需轉頭的一瞥便好，連這也不肯施舍給我嗎？
    青梅竹馬時，白衣男子傷痕累累，雙手捧著野花，仿佛這便是世間最珍貴的寶藏。
    青衣女子不施粉黛，眸子晶亮亮的，溢滿感動。她知道，這捧著花的男子是她男人，是她衛南卿將要嫁的人。
    ——我蘇毋其發誓，一生隻娶衛南卿。
    ——卿卿，我一生有你足矣。
    ——卿卿，明日我便進京趕考，等我。
    ——卿卿，衣錦還鄉之日便是你穿上嫁衣之時。
    ——卿卿，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我會讓你作這世上最美的新娘。
    離別時悠悠的羌笛，嘩嘩的流水，溫潤如玉的少年浮現在眼前。戴著鬥笠的船夫安靜地擺著漿，木船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一片白霧中，少年無聲地凝望著她。交會的目光一刻也不願分離。
    為何要讓我有奢望……為何要讓我如此哀傷……為何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強忍住喉間的血腥。衛南卿冷漠地轉身：“走吧。”
    輕輕一句包涵了太多無奈。
    蓮步一頓，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以後……也不用等了……”
    雨依舊未停，不停地在地上綻起小水花，宛如盛開的青蓮，沾滿血的手帕暈染開來，仿佛吸走了世間所有光華。
    “小姐，小姐！”油紙傘滑落在地，丫鬟的喊聲撕心裂肺。會死嗎？衛南卿倒下的一瞬笑得牽強。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