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吹，吹過越音精致的麵容。他俯身低頭，側臉在光影裏凝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如果沒有地上那個瞪著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倒下，喉嚨處還有個血洞的死人的話，秦古陽一定會覺得這時的越音溫潤得好似月下塘中靜靜盛放的蓮，清俊而優雅。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現實是，越音那雙無限柔情的手中握著一柄細長的小刀，下手果決而精準，三兩下剝下了那人的麵皮。
    “你你你……不會要把這東西戴在臉上吧？”秦古陽對著那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連連後退，太驚悚了。
    “這是要做什麼？”容嘯川蹙眉，“宮裏人多眼雜，你不能去涉險。”
    越音輕笑，慢條斯理地撕下一截袍角將麵皮包起，“怎麼，師兄去得，我去不得？”
    “你還有更重要的使命！”容嘯川大著嗓門吼道，“把它給我，我替你去！”
    “山莊裏最近不太平靜呢。”越音早就習慣了他的脾氣，一語中的，“前幾日我剛剛接到密報，有人形跡可疑，或許正是此次勾連朝廷的叛徒。師兄……不準備親自回去查辦一下？”
    果然，容嘯川聞言立即怒目圓睜，“莊裏的人？我呸，看我不讓他生不得死不得！阿音，你照顧好自己，宮中險惡，我還是勸你莫要冒險！”
    說完，火爆脾氣的容嘯川一個旋身躍起，卻在臨走時有些困惑地看了秦古陽一眼，那眼神帶著猶疑，又好像有幾分不敢相信，隨即他再不停留，風風火火地準備處理那個山莊叛徒去了。
    秦古陽注意到了那一眼，她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就算看穿她女扮男裝也不至於這麼驚訝吧？然而這沒有影響秦古陽對剛剛事件的判斷，她有些嫌棄地轉過頭，看著對麵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的越音。這男人對待生命的淡漠超出了她的想象，剛才他一出手就是狠戾的殺招，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時間，而那個暗衛，未必會想真的殺了他。
    “看夠了麼？別像個萬年花癡一樣，口水都快流下來了。”越少俠涼涼開口，隨即轉身，“這裏離城郊有些遠，我帶你回去。”
    “不要。”
    越音挑眉，“不要就不要，你可以走回去。”他抬眼看了看天色，“不過，你真的確定可以在天黑前買到要買的東西回府交差？”
    “為什麼殺人？”秦古陽平靜地看著他，她想知道，這樣一個滿身秘密的人物，究竟怎樣對待生命。
    越音唇角的調笑不見了，他抬起頭，直視秦古陽認真的雙眼。有一瞬間，秦古陽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殺氣。
    “回去吧。”良久，越音淡淡道，走過去攬過秦古陽的腰，一記騰空飛旋而起，再不言語。
    風過耳畔，整張臉上熱辣辣地疼，秦古陽抬首，看身側男子將唇抿成一道直線，平靜的眼底，似有嘲弄的意味淡淡劃過。
    再次落地，已回到他們初遇的那條街道，秦古陽猛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禁急急開口：“那個……人怎麼辦？”
    “會有人去處理。”越少俠的心情很不好，明顯不願與秦古陽有再多交談。他立在那裏宛如一尊雕像，淩厲的目光四處亂射，把一眾懷春少女嚇得再不敢偷偷瞄看。
    秦古陽瞪了他一眼，對於他心情不好就會亂傷無辜的行為相當不滿，正準備與他不告而別，卻聽身後一個聲音低低響起，似歎似怨，似自嘲似無謂，充滿對這濁濁人世深切的厭倦與無奈。
    他說：“為何殺人麼？因為……這就是我活著的全部意義。”
    秦古陽霍然轉身，卻隻見長街寂寂，那一道蕭瑟的背影靜默而立，凝成一句蒼涼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