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那姑娘困在七十二洞天裏麵了啊……”絕塵拿著幾顆黑子在手中把玩，看著麵前黑白相間的棋子，不知是被此事所惱還是被棋局所困，他凝重地皺起眉頭，“若是沒有輕功或是運氣，那地方不容易出來吧。”
    燈火昏暗，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內回響，似乎隻有他搖曳的影子回應。
    “太後壽辰快到了，去看著點兒，別讓皇帝玩過火了。人死了可就麻煩了。”
    “泠王爺那邊也去回稟一下，但別驚動太後。”
    “這是皇上第一次為皇太後辦壽宴，絕咬也去露個臉比較好，去找找他，能找到就把他帶回來。”
    “不擇手段地帶回來，若是不從……缺胳膊少腿就算了，動武的話傷在看不見的地方，免得到時候太後問起不好交代。”
    “沒事了，你們退下吧。”
    殿內分明除了絕塵之外，並無第二個人的身影，可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燈火照不到的黑暗，似乎真的褪去了一些。
    風從大開的窗外灌入，絕塵瑟縮了一下，伸手將幾顆黑子落下，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去關窗。
    縱橫交錯的棋盤相較於平常棋盤大了許多，其上以白子作底，黑子落錯，竟形成了一副月下山水圖。
    素月銀輝，帶來陣陣涼意。元溯搓了搓寫得麻木的手，問身側侍奉的侍人現在是什麼時辰，侍人上前輕聲回話，又退了回去。元溯看向窗外，幾盞宮燈在漆黑的皇宮裏亮著，圓圓的照亮了周圍一丈地。
    “不知道她怕不怕黑……”元溯呢喃著，侍人沒回話，“都怪我……”
    方才他去同父皇求情，可父皇批閱奏折根本對他不予理會，浣奴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他連個求幫忙的人都沒有——至於母妃，他不覺得母妃會去管一個父皇新看上的女子的死活。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身為皇子著實窩囊。
    元溯抽了抽鼻子，振作了精神，繼續抄寫《國本》，父皇說過，他抄完三遍說不定紅凝就出來了。
    希望他抄完的時候，紅凝還活著。
    “哈哈哈……”聽完隱的人例行公事的稟報，亦泠笑起來，幾乎拿不穩手中的酒樽，“皇上也真是對她用了心思。”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可他這個兄長就是如此享受兔子咬人之前的慌張無措。
    讓報信的人退下，亦泠喚侍女拿來披風，對屏風後的人說道：“我要去一趟皇宮，你自便吧。”
    “去看獵物的垂死掙紮？你們兄弟倆還真是臭味相投。”屏風後走出一黑衣男子，手中拿著方才急忙從桌上撤下的碗筷和酒樽。
    “是去看皇上的獵物，”亦泠聳了聳肩，又道，“太後壽辰，你不打算去？”
    “去是會去的，不然我哥指不定讓那些隱衛怎麼折騰我。”男子放下碗筷，自斟自飲。
    亦泠揶揄地笑笑：“你身為隱的二當家，著實窩囊了些。”
    “是啊，不然我怎麼會和您泠王走得那麼近。”男子舉起酒樽敬了亦泠一下，隨即一飲而盡，自顧自地吃起小菜來。
    亦泠不置可否，出門直奔皇宮。
    亦寒驚醒，從一堆奏折裏抬起頭，看了看正在給自己披衣裳的浣奴，擺了擺手。
    浣奴點頭，拿著披衣正要退下。
    “等等，那邊怎麼樣了。”
    浣奴轉過身來，整理了一下，答道：“隱的人剛剛去看著了，絕塵的意思是不能讓為太後獻藝的人出事，泠王也得了消息正趕過來。”
    “嗬，聽到那麼有趣的事情，他怎麼會不來看熱鬧，每次都是這樣，朕一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他就第一時間出現，表麵上一副直言勸諫，剛正不阿的樣子，其實比朕，更樂在其中。倒是絕塵對他，真是忠心耿耿。”
    “另外，小皇子現在還在抄寫《國本》，蓮夫人差人來請皇上去勸……”
    “讓他寫，就回她朕已經歇下了。”
    “是，屬下告退。”
    “浣奴。”
    “在。”
    “你剛才去哪兒了。”
    “臣去探查……”
    “你知道朕說的不是那段時間。”
    浣奴低頭，不說話了。
    亦寒看著他，兩人沉默地對峙著，最終還是亦寒認輸：“算了，你最近……瞞著朕的事好像挺多的。”
    “若是皇上想知道，隱完全有能力查到。”
    “可朕想聽你親口說。”
    “……”
    亦寒笑了笑，起身出了門，浣奴忙取來披風跟上。
    “真不知道，既然即墨家沒人想當這個皇帝，當初又為何要打下這片江山來。”亦寒站定，任浣奴為他披上披風，“打江山的時候，該不會隻是不想讓別人贏過自己吧。”
    這句話好像被風帶走了一般，半晌都沒人應，亦寒不悅地回頭，浣奴一凜，想了想，回道：“先帝還是當得很好的。”據說還是從自己哥哥手裏暗搶來的。
    “你那張嘴一輩子都不會說話，是怪我把你帶出來之後護得太好了吧。”浣奴聞言，默不作聲，亦寒攏了攏衣襟，“走，去看看洞天裏的丫頭。”
    他們到七十二洞天的時候，那裏早已站了好幾個人，洞天之中也有火光時隱時現。見他來了，紛紛作揖行禮。
    “免了。”亦寒看了看大大小小的石洞，眯了眯眼。
    亦泠上前：“皇上。”
    “怎麼樣了。”
    “會點兒輕功的侍衛，和隱派過來的人，都已經進去找了。”
    “還沒消息麼？”
    亦泠搖頭：“雖然不排除她在裏麵餓暈過去、累暈過去或者嚇暈過去的可能，但臣認為，她極有可能……已經出來……”
    “不可能！”亦寒打斷他，揚手一揮，“繼續給我搜，打著火把一個石頭縫都別給我放過。”七十二洞天他進去了那麼多次都沒有一次是自己繞清楚了走出來的，區區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第一次進去就能順利出來。
    亦泠應了一聲，轉身去布置了。
    浣奴這下有些相信，當初亦寒的皇帝爺爺打天下時，可能真的是因為不想輸給別人。
    那一晚，一陣秋雨襲來，清洗了七十二洞天的每一條石頭縫，但侍衛們到了黎明，也未尋到一個姑娘的身影，但他們依舊不敢停歇，直到傳來那姑娘已經回了勾闌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