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求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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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裏路說到便到,兩匹快馬一溜煙進入前方這片密林。白牆,黑瓦,青磚,一片高低起伏莊園,隱在這綠色的環抱間,構成一幅絕妙的山水畫。
兩人便進了院內,正房對麵的照壁,繪了一幅茶園圖,水墨丹青,栩栩如生,畫的左下側寫了四個蒼勁的大字——草木中人。看到這四個字,淩若穀才發現圖畫中的一角似乎隱隱綽綽有個人形,便寄情於這草木山水之間。
這時一個十二三歲的黃衫少年便從屋內走了出來,李掌櫃見了忙迎上前去躬身施禮道:“師叔莫非要回易武山莊?”
淩若穀不禁暗暗稱奇,這少年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個四五歲,怎麼竟做了李掌櫃的師叔。
黃衫少年聲音有些稚嫩:“我方從山莊下來呢,師傅吩咐我去江南蘇州去買些東西。”
淩若穀更覺奇怪:“從這裏去蘇州少說三四千裏的路程,什麼東西非要不辭辛勞的跑到蘇州去買,難道雲南便沒有嗎?他一個小孩孤身一人如何去得這麼遠的地方。”張口便要勸阻,黃衫少年卻好像瞧出了他的心事,有意無意看了一眼昏睡的明思由,拱手道:“這位公子想必是要上易武山莊去吧?”
“他怎麼知道我要上山莊去?”淩若穀心中更覺不可思議,急忙回禮道:“小可淩若穀,正要請兄台指明上山的路呢。”
黃衫少年淡然一笑:“李掌櫃,我那江師侄正在上麵的茶園剪茶,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你便帶了客人去見他吧。”說完又想淩若穀施了個禮,飄然出了院門。
淩若穀看他的身法飄飄若仙,竟是上乘的輕功,暗道一聲慚愧,單論他的輕功,似乎與舞雲鶴不相上下,自己決不是他的對手。身懷這等功夫,莫說江南,便是關外也但去無妨,自己卻要無謂為他擔心。
茶園順著山勢,是層層向上的台地。時間已是初秋,這種時節,尋常的茶樹葉片應該變成暗青色的老葉,但眼前的茶樹卻呈暗紫色,葉片肥厚而寬大,陽光下油亮油亮的閃著光。
遠遠的便瞧見一個青衣男子在茶園中行走如飛,手裏一把三尺來長的鱷魚剪哢嚓有聲,正在修剪茶枝。
“啟稟莊主,這裏有位淩公子想要上易武山莊求醫,還請莊主指點一二。”
淩若穀已經到了那人近前,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四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皮膚黝黑,一身肌肉健碩無比,心中不禁嘀咕:“怎麼這位江莊主竟是那黃衫少年的師侄不成。”
“晚輩淩若穀拜見江莊主!”不管他什麼身份,對長者行禮總不會錯,淩若穀深施一禮道。
江莊主卻不答話,嗖的一聲竟將手中那把鱷魚剪朝淩若穀身上擲了過來:“年輕人,既然來了,我也累了,便將剩下的最後一畝茶園給修剪幹淨吧。”話音剛落,撇下淩若穀跟李掌櫃,便縱身下了山去。
李掌櫃傻了眼,朝淩若穀攤開雙手,苦笑道:“我都說了莊主向來不見客人。”
淩若穀年幼時曾跟母親到過易武山莊,那時半路都有人來護送迎接,奉上易武山莊的獨門解藥,以防沿途各種毒瘴的侵襲。莫說十來年過去,自己哪裏記得路途。隻是知道上易武山莊需經過九溪十八澗,處處是險境密林,若無人引路,根本無從到達。就算識得路途,若是自己一個人,尚可闖上一闖,可如今明思由蠱毒發作,命懸一線,上山途中稍有差池,極有可能被各種毒氣所害,丟了性命。此刻他雖然是五內俱焚,卻也不得不耐下心來打探路徑。
無奈之下,淩若穀隻得將明思由背在了身後,雙手使開了鱷魚剪,心道我既是來求人指點迷津,幫人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
“李掌櫃你先回去吧,耽誤你的時間著實不好意思。”淩若穀已經開始學著江莊主的樣子,認真的修剪起茶枝來。枝葉紛飛,但覺清香撲鼻,沁人心脾,連日來風塵仆仆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
“哥,你這是在學蝴蝶嗎,竟在這花叢中飛來飛去。”明思由不知何時醒了,透過淩若穀的背便看到了那淡黃色的小花。
“由兒,你好些了嗎!”淩若穀聽她的聲音較之前精神了許多,又驚又喜,忙將她從背上解了下來。
“我也不知怎的,聞到這怡人的茶香,做了個夢,便醒了過來,感覺有些神清氣爽,舒服多了。”明思由淺淺一笑,蒼白的臉上有了些紅暈。
“你都夢到些什麼啊,都跟我說說。”淩若穀遞上幾枝剪落的枝條:“那你多聞聞,說不定一會你的傷便好了。”
“偏不告訴你。”明思由突然麵色忸怩起來。便是花前月下,便是兒女成群,夢做得總是這樣真實。
“難道是夢見我了?”淩若穀笑道。
“就知道臭美,誰稀罕你呀。”
淩若穀輕輕攢住明思由敲過來的拳頭:“由兒,別鬧了,小心你的傷。”
“想不到淩公子年紀輕輕,這修剪茶枝的本領倒也趕得上我江無涯了。”江莊主手裏拿了個拳頭大小的青瓷茶甕,站在兩人身後。
“江莊主見笑了。”淩若穀忙將鱷魚剪雙手遞了過去:“茶園都已修剪完畢,請問這易武……”
“小姑娘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不如咱們先喝杯茶再說。”江無涯看看頭頂的太陽。
“就依江莊主。”明思由頷首道。
江無涯提氣向上直奔,瞬間便到了山頂。明思由非要自己下來行走,雖然精神了許多,但幾天不進飲食,身子輕飄飄的,兩人花了半盞茶的功夫才到得頂峰。
四處都是爛石,一間木屋便建在山頂,坐東朝西,甚是寬敞。江無涯已經在屋外候著,見兩人上來,便招呼入內,自己卻撩起內廳的竹簾,到板壁邊上的火塘起生火來。
兩人落座,身前是一漆黑的茶案,表麵光滑如鏡,便可照出人影來。日影西移,太陽透過門窗射了進屋內,一道橫梁的影子落在了案上。
淩若穀輕輕用手敲擊茶案,鏗然有聲,掌心便生出一股涼意,再看案麵竟有清晰的木紋,與真正的木頭一模一樣,低聲對明思由道:“這石頭竟然長出這等……”
話剛說了一半,明思由忙扯扯他的衣袖,耳語道:“哎呀木頭,這可不是石頭,這就是木頭。”
淩若穀笑道:“你罵我便罵我,幹嘛要連這石頭一起罵。”
明思由可不願在外人麵前駁了淩若穀的麵子,將嘴巴貼在了他的耳朵上:“這叫烏木,也叫陰沉木,木頭在地下埋藏了千年萬年不曾腐爛,挖出來後便像石頭一樣堅硬了。”
淩若穀但覺耳畔吹氣如蘭,心中一動,故意瞪大了眼睛:“這木頭變成了石頭,豈不是更傻了。”
明思由撲哧一聲笑翻了,橫了淩若穀一樣:“這江莊主也忒是小氣,說是請我們吃茶,卻隻舍得弄那麼丁點茶葉來。”
“這倒也罷了,最麻煩的是有茶無水啊。”淩若穀看著空蕩蕩的木屋,不見有水缸之類盛水的容器。
江無涯好似聽到兩人的話,走進裏間道:“小妮子倒是頗有些眼光,這茶案是我五年前在金沙江畔尋得的一塊烏木製成的,你看它的紋理清晰而細膩,最獨特之處在於,一丈長的案麵色澤完全一致,更無半分裂紋,乃是世所罕見的烏木珍品。”
淩若穀對此毫無興致,倒是明思由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的插話。
談話間外麵的木炭都已燃了起來,江無涯便提了個火爐,將木炭全部夾進爐內,擺放在了案的一端。
有火有茶獨獨無水,這喝的哪門子的茶,淩若穀與明思由均是一般心思,隻是既然坐在了這裏,也隻有客隨主便了。
江無涯抬手拍一下案頭,忽聽頭頂“咕嚕嚕”響聲不斷,一隻石桶吊在繩子上自梁上落下。再看眼底,火爐邊的木板已經不見,底下是塊巨石,石頭緩緩旋轉開去,露出一個洞口來,石桶墜下,剛好落入洞中。
繩子不斷放下,過了半晌,方才止住。
江無涯問道:“姑娘可知這繩索放下了多長?”
明思由略一思索,微笑道:“不多不少,剛好一百丈。”
“請問姑娘從何而知?”江無涯微微欠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