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若穀見馬如驥說走邊走，轉眼間便沒了蹤影，過了半晌方才收過神來，一時但覺秋風蕭瑟，四周草木了無生機。
    “馬叔叔開始說與夏小姐的婚期托持到了明年，後來在怎麼又突然改口要我下個月與她完婚。我即一心喜歡由兒，豈可再與他人有什麼婚約。待明日上空山寺見了由兒的母親，我便向她老人家提親好了，然後再與由兒返回山寨，向母親稟明緣由，母親向來通情達理，想來不會反對我與由兒交往，回頭再來說服馬叔叔他們便是了。”計議已定，淩若穀便返回前院，進了賭場來尋明思由。
    四下搜尋一番，不見明思由的蹤跡。小紅見他麵有憂色，俯身下來說道：“這位大哥可是要找剛才贏錢的那位俏公子？”
    “正是，勞煩姑娘告知她的去向。”淩若穀忙拱手答道。
    “他呀，贏了千把兩銀子，怕是出去找姑娘們快活去了。”小紅的言語竟有些微微泛酸。
    “謝過姑娘。”淩若穀急忙奔出賭場：“想來由兒久等不見我回來，便先上樓去休息了。”
    進的房間，屋內還掌了一盞燈，半間屋子映得通紅。
    “由兒，由兒……”
    半晌沒有人答應。
    “哥剛才碰到山寨裏的馬叔叔，他找我出去說話，便耽擱了些時辰，你就別生哥的氣好不好。”淩若穀一眼便看到桌上的食盒，用手一摸，還有些溫熱。將食盒打開，裏麵有酒有菜，都還沒有動過，心中頓時一暖：“還是由兒對我好。”
    “由兒，好了，是我不對，我向你賠罪好不好……”屋內還是悄無聲息，淩若穀忙走到裏間，心說她是不是太累，上床便睡著了，可也得先吃了晚飯才成啊。
    撩起蚊帳看時，床上空無一人，哪有什麼人影，一時便慌了手腳。
    “怎麼回事？難不成被人劫持了？”淩若穀驚出一身冷汗：“難道是馬叔叔？不，絕對不會，馬叔叔行事向來光明磊落，他雖反對我同由兒交往，這樣的事情他卻做不來，再說我親眼見到他追蹤那個黑影而去，怎麼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懷疑到馬叔叔頭上來。”
    淩若穀四下搜尋一番，仍不見明思由的蹤跡，再度返回自己的房間，仔細勘察，屋內所有物事整整齊齊，並無打鬥痕跡。再看明思由的床頭，那個裝了她母親畫像的竹筒卻不見了。
    “她若是被人劫持的話，哪有機會從容將母親的畫像帶走。這麼說她已然得到母親的消息，時間緊急之下，來不及通知我隻好一個人先去了？”淩若穀也顧不得吃飯，急急出了客棧，便朝空山的方向飛奔而去。
    ………………
    明思由張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急忙用手摸摸身子，身上衣物完好，而那個裝著母親畫像的竹筒便放在床頭。這下心神稍定，舉目望去，原來置身與一個竹樓內，樓外天色蒙蒙，好似已是黎明時分。
    “我竟在這裏躺了一夜？”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此刻異常的清晰起來。
    那天為了躲避追殺，誤打誤撞躲進了他的被窩，從結緣起，竟已與他同榻而臥。那天他內傷複發，自己在他臂上刺下那個刺青開始，一顆芳心便已撲在了他的身上。而後半年的分離，除了思念還是思念。等啊盼啊，好不容易重逢，卻怎知等來了這樣一個結果。早知這樣，還不如從此再不相見，倒還留下些美好的記憶。
    “姑娘醒來了。”一個麵目慈祥的老太太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是婆婆救了我？”
    “我姓顧，你便叫我顧婆婆吧。昨夜老身發現姑娘昏倒在房後的路邊上，便將你給抱了回來。”老太太和顏悅色問道：“姑娘半夜三更一個人匆匆趕路，是不是與心上人拌嘴了？”
    “我……我沒有啊。”明思由麵色忸怩起來。
    “傻丫頭，婆婆可是過來人，我抱你回來時，你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呢，睡夢中你又一直不停在叫著人家的名字，婆婆雖然耳朵背了，卻也聽得一清二楚。”顧婆婆牽起明思由的手坐在了床邊：“年輕人在一起，難免會拌拌嘴，依我看你們的感情深得很呢，聽婆婆的話，待會吃點東西就趕快回去，免得人家為你當心。”
    “婆婆，你……你老人家都知道了啊？”明思由一想到自己的心事全給人聽了去，不由得雙頰酡紅，不敢正眼看顧婆婆：“可是……可是他已經有了……有了未婚妻。”
    “他是不是真心的對你好？”
    “嗯……挺好的，是我自己老欺負他。”
    “那就對了，未婚妻多半是父母訂的。隻要你們真心喜歡對方，依婆婆看沒有過不去的坎。既然是未婚妻，那不是說明你還有好多機會，難道你心甘情願拱手將自己的幸福讓給別人？”顧婆婆嗬嗬笑了起來。
    “呀……”明思由驚呼著直起了身子：“木頭他……他肯定以為我上了空山寺，這下說不定早已追到我前頭去了。”
    “不著急，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空山腳下的河水肯定暴漲，就是有上天的本事也要等河水退卻後才過得去。前麵七八裏地的地方，有一個小鎮叫做河圖鎮，是上空山的必經之路，如果他來追你的話，婆婆包你能在鎮上與他相逢。”
    明思由一聽淩若穀在前麵等著自己，心中便泛起愁來：“萬一他真的喜歡那個未婚妻，那我不是羞死人了。”
    顧婆婆見她忽又愁容滿麵，早已猜透她的心思：“若是你暫時不想見他……”
    “我……”
    “那就在這裏呆上些時日，陪婆婆聊聊天也好，婆婆一人在這裏一住便是四十年，今日還是頭一次跟人說過話呢。”
    “婆婆，由兒也好想在這裏陪你老人家，可是娘她……她被空山寺的和尚帶走了。”明思由見顧婆婆麵容慈善，又救了自己，便將上空山寺的原因和盤托出。
    “由兒，不如婆婆給你做個易容術，包管熟人見了你都認不出，這樣你也可以試探試探他，你看如何？”
    “就聽婆婆的，將我變得越醜越好。”明思由咯咯笑出聲來，早將先前的煩惱忘得一幹二淨。
    顧婆婆的易容術高明之極，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完成。明思由又回複了女兒身，取過銅鏡一看，幾乎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
    “婆婆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就將這個碧玉簪送給由兒做嫁妝吧。”顧婆婆將頭上的一支碧玉簪取下，端詳片刻，望望空山的方向：“等你上了空山寺，說不定它會幫上你的忙呢。”說完將發簪差入了明思由的發端。
    ………………
    淩若穀看著眼前十幾丈寬的河麵，洪流滾滾，濁浪排空，勢若驚馬，不由呆住。身上生出絲絲寒意，片刻衣裳便給水汽打濕。
    “若要借木板的浮力過河，我每次躍起大概可以向前五六丈，起碼要踩到三塊木板才能到達對岸。”隨手拾起岸上一塊木板，扔進河水中，隨即被巨浪卷得無影無蹤，腳下哪有借力之處。淩若穀不由暗自發愁：“就是達摩祖師來了，施展一葦渡江的絕世輕功，也隻能望河興歎了。”
    徘徊良久，別無良策，隻好怏怏返回鎮上，單等洪水退卻之後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