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竹樓裏傳出一個女人的嘶*叫聲。中年女子神色微變，停住了禱告，匆匆走進竹樓。
    聲音痛徹心扉，似乎又有著些期待，不時的傳出。人群中一個青年男子踱來踱去，時而伸長了脖子哦，緊張的向竹樓內望一望，時而雙手使勁揪住了自己的頭發……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了焦躁的空氣，人群發出了一陣歡呼。青年男子猛的站起身來，便看到中年女子雙手抱了一個毯子走出了竹樓，毯子裏圍了一個嬰兒，他輕輕親了一口嬰兒的額頭，幸福就寫在臉上：“我終於做爹爹了。”他張開雙臂，高喊了兩聲，神情像個孩子。
    “是個兒子。”中年女子抬頭道。
    “孩子他媽怎樣了？”青年男子一邊問著，一邊便往竹樓裏闖，差點撞在一個正往外走的老太太身上。
    “喂喂，男人不可以進去。”老太太出聲攔住：“放心好了，我已經給她止住了血，將養些時日便會好起來。”
    明思由湊上前去，一個可愛的小生命正望著她。小家夥頭上的胎毛被陽光染成了金色，雙眼微張，眸子裏閃著奇怪的光芒。明思由將手指輕輕放在他的唇間，小家夥竟亟不可待的吮*吸起來。
    “趕快抱進去，讓他娘喂些奶水給他，別餓壞了寶寶。”老太太心疼的道。
    帶路的指了指老太太，對淩若穀道：“那位便是沈庭輝的姑母，寨子裏接生什麼的都是沈老太太一手主持，你隻需將家書交給她就行。”
    “庭輝他……他在哪裏，他還好嗎？”沈老太太接過家書，顫巍巍的打開來看，一時老淚縱橫：“這孩子，離家兩年一直沒個音訊，我這做姑姑的夢裏都不知見了他幾回了。他信中說在朝廷謀了份差使，一時脫不開身，等有時間再回家來看我。哎，這兵荒馬亂的，何時才是個頭啊。”
    “……”淩若穀向來不善於說謊，聽了沈老太太說起家書的內容，一時不知從何答起，若是據實將沈庭輝死去的消息相告，看她這份高興的樣子，又如何開得了口。
    明思由見淩若穀像個啞巴似的愣在原地，急忙結果話頭：“老人家，我們是沈兄的同僚，日前因公務來到永昌府，沈兄特意叫我二人捎來家書，就是怕你老人家掛牽。請老人家放心，他在軍中一切安好，上個月還得到了朝廷的嘉獎。”
    明思由說的是有鼻子有眼。淩若穀生怕老太太問他情況，急忙扭過頭去，假裝要照顧兩匹官馬，將韁繩牽在手裏，輕輕拂拭馬背。
    “好，好，你們都有出息，男兒就應該為國效力，幹一番事業來。兩位今日就別走了，咱們寨子裏要擺長龍宴，慶祝寨子裏又多了一個人。”沈老太太不等兩人拒絕，拉過明思由的手，仔細瞄了兩眼，湊過她的耳邊道：“姑娘家真是好眼力，那個小夥子值得托付終身呢，哪天要是……你看寨子裏，所有的小生命都是老婆子我接生的。”
    明思由想不到老太太一眼看穿自己的喬裝打扮，再聽到她說些生*孩子接*生之類的事，一張俊臉頓時羞得通紅，低下頭去，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淩若穀見明思由方才還侃侃而談，突的卻麵色通紅，不明所以，忙走近問道：“由兒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明思由哪裏敢答話，側身靠在了沈老太太的肩頭。
    沈老太太笑著將明思由拉開：“你這位傻哥哥啊，還真是個榆木腦袋。”
    寨子裏殺豬宰羊，熱鬧非凡。
    從村口開始，桌子沿著石板路一直擺到了村尾，足足有兩三裏長。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兩人一馬已經循著酒香而來。這不，兩個酒鬼便已站在了淩若穀身旁，其中一個是人，一個卻是一匹馬。
    “大哥，你們怎麼來了。”淩若穀一臉驚訝。
    “如此美酒佳肴，做大哥的怎能讓兄弟一人獨享啊。哈哈……”說話的正是驚雷掌彭一虎。
    忽雷駁伸出舌頭，拚命往淩若穀臉上舔，淩若穀抱住馬頭輕拍兩下。這親**熱勁恐怕要讓好多戀人嫉妒。忽然一團白影從懷中竄出，釘在了忽雷駁的臉上，小玉不知何時跳了出來，使勁扯著忽雷駁的耳朵不放。
    “哎呀，小玉你這小家夥幾時也學會吃醋了啊。”明思由說著，人早已跳進了采茗的懷裏：“姐姐，由兒想死你了。”
    旁邊的幾個小卜少【注1】本來見到見了明思由生的俊美，又是沈庭輝的同僚，頗有些芳心暗屬，此刻見她旁無顧忌的投入一個美貌少女的懷抱，頓時一個個傻了眼，實在想不明白漢人怎麼竟比傣家人還要開放。
    “大哥怎麼去而複返？”淩若穀低聲問道。
    “不提也罷。上次皇上派我去追殺卓不群，順便查實思宗皇帝的太子的下落。怎知皇上竟已知曉哥哥私自放走了由兒，在寵天壽等一般奸賊的攛掇下，不但要問罪於我，竟連采茗也不放過。”彭一虎長歎一聲：“我彭一虎自問對朝廷忠心耿耿，而今卻被昔日的兄弟們苦苦相逼，一路追殺，我自不肯與他們動手，因此一路尋來通知你跟由兒。到了永昌城，一打聽老百姓都說，有兩個少年俠客的強闖知府衙門，逼汪知府四處張貼告示，要大家趕快逃避戰火。我一想，不是你們還會是誰。便問明路途，一路追了來。”
    淩若穀便將分手後的事大致向彭一虎敘說一番，當說到清軍即將發動的進攻，兩人均知情勢危急，卻也是束手無策，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告知百姓盡力避禍。
    彭一虎搖搖頭：“皇上此刻竟還將心思花在太子的事情上。傾巢之下，焉有完卵，難道他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大勢已去，國將不國，如之奈何？”
    “大哥，不如咱們去殺了清軍前線的指揮官，或者能將其攻勢緩得一緩。”淩若穀見彭一虎滿麵愁容，不由心生一計。
    “哎，兄弟所說，做大哥的何嚐沒有想過。隻是我們即便殺了幾個清廷的將軍，與整個局勢又有何補。當年我不是也曾斬了尼堪的首級，又能如何？最終咱們還不是一敗再敗……”彭一虎喟然長歎，再不做聲。
    傣家人本就好客，見兩人是淩若穀和明思由的朋友，更是禮遇有加。村頭第一桌的幾位老者便已端起碗來向彭一虎敬酒，彭一虎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頃刻間三四碗米酒便已下肚。
    忽雷駁見主人光顧著自己過酒癮，哪裏肯依，一個勁的在後麵扯彭一虎的衣裳。
    “現在是主人家敬我酒，你來湊什麼熱鬧。”彭一虎哈哈大笑，順手將大碗遞到忽雷駁嘴邊。
    忽雷駁早就饞的直流口水，張開大嘴一飲而盡。
    村民們哪曾見過這能喝酒的馬兒，頓時紛紛湊上前來瞧熱鬧。
    這下子四人一馬從村頭一桌接著一桌一路喝將起來，大多數的酒下了彭一虎跟忽雷駁的肚中，淩若穀跟著也喝了不少，明思由與采茗兩人則是滴酒不沾。
    不一刻便喝了半裏地。前麵桌上便是剛剛降臨人世的孩子的父親，見四人走近，站起身來道：“多謝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來捧場，小兒出生之日便遇見貴人，想來日後肯定也會像各位一樣英雄了得。在下不會說話，就用酒來向各位表達謝意。”說著拎起一身邊的一大罐酒，咕咚咕咚竟當著眾人的麵喝了個底朝天。
    采茗見這罐子酒起碼也有十來斤，怕彭一虎喝多了，忙從一側扯扯他的衣角。彭一虎渾然不覺，大笑道：“兄弟好酒量，做哥哥的佩服。好，難得如此痛快，拿酒來。今日咱們便一醉方休。”
    【注1】小卜少即傣族話少女的意思。本文涉及的景頗，阿昌，傣族，均為現代的民族名稱，與曆史上的稱謂有所不同，請各位讀者朋友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