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為何要殺他
    彎月西垂，已快天亮。
    江南好屋後的密林高聳入雲，樹下一條蜿蜒小路延伸至山腰，狄青麟和燕子莫此刻正走在這條小路上。
    百裏長空前腳剛去追金老板，後腳燕子莫和狄青麟也跟了上去，他們一定要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指使金老板這麼做！
    一路上，燕子莫神情凝重，顯得心事重重，方才百裏長空出現時，他的反應出乎狄青麟的意料，當提及慕容青的死時，他更是傷心到落淚，所以狄青麟問：“你認識那個人？”
    燕子莫長吸口氣，壓住自己翻湧不停的思緒，道：“我認得。”
    狄青麟道：“他是百裏長空。”
    燕子莫點頭道：“他是百裏長空，這天下沒有第二個百裏長空。”
    狄青麟仔細瞧了燕子莫一陣，道：“你想殺他。”
    燕子莫微微一怔。
    狄青麟淡淡道：“你的殺意實在太過明顯。”
    燕子莫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狄青麟實在是很想了解此刻燕子莫的心情，他不禁又問：“你為何想殺他？”
    燕子莫看向狄青麟，忽道：“你知道我要珍寶帖對不對？”
    狄青麟靜靜道：“對。”
    燕子莫道：“但我卻沒有提我為什麼需要這個帖子。”
    狄青麟深深看了燕子莫一眼，道：“你說我便聽。”
    狄青麟的話不過再平常不過，但不知為何燕子莫卻覺得心口一暖，他不禁放緩了聲音：“我要告訴你，我一定要告訴你……”他話未說完，忽聽一聲低喝傳來：“什麼人！”
    顯然是百裏長空的聲音。
    狄青麟與燕子莫對望一眼。
    狄青麟道：“我們快去！”
    燕子莫點頭。
    兩人提起輕功，幾個起落之間，已在密林之中找到了百裏長空。
    此刻密林之中隻有百裏長空一人，而金老板赫然躺在他的腳邊，生死不知。
    狄青麟走了過來，看了一眼，便已知道結果：“他死了？”
    百裏長空還劍入鞘，點點頭，道：“他死了。”
    狄青麟仔細看了金老板屍身幾眼，金老板顯然是被人自身後一劍刺入心髒而亡：“是你殺了他？”
    百裏長空卻搖頭道：“不是，我沒有殺他。我趕到時，他已經死了。”
    狄青麟心下一動，道：“方才我們聽見了你的聲音。”
    百裏長空解釋道：“我追著金老板出來時，一度迷失了方向，待我找到他時，他已被人殺死，那凶手還未走遠，我本想去追，但又怕你們遭遇不測，所以便出聲大喝提醒你們。”
    狄青麟了然道：“我們這一路過來並未遇見什麼人。”
    百裏長空聽聞狄青麟此言，顯然放下心來，道：“那便好，若是你二人出了何事，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師弟交代。”
    狄青麟一挑眉尖，道：“師弟？”
    百裏長空看著燕子莫，道：“慕容青便是我的師弟。”
    狄青麟看了看燕子莫，又看了看百裏長空，顯然這兩人之間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
    百裏長空道：“八年前，師弟遭人殺害，喪身火海，隨身佩劍也不知去向，自那時起，我便一直在調查師弟的死因，但一直毫無斬獲，直到我最近聽聞有個少年背負一把酷似‘不為劍’的長劍出現，我便在想，這個人是不是和師弟有些淵源之人。”
    狄青麟道：“難道殺害慕容青的人便是金老板等人的幕後指使？”
    百裏長空頷首道：“想來應是這般，隻是我慢了一步，沒有救下金老板，不然或許我們會得到更多的信息。八年了……如今八年過去，我卻還未能替師弟報仇雪恨，這件事一直讓我寢食難安。”
    狄青麟瞧著百裏長空萬般愧疚的模樣，忽地問：“那你這次來便是為了替慕容青報仇？”
    百裏長空搖了搖頭，道：“說是報仇，其實我還是沒有查出究竟是誰在幕後指使這些人，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先去做才行。”
    狄青麟不禁動容道：“什麼事？”
    百裏長空大聲道：“我要保護這名少年和師弟的這把劍！”
    這名少年顯然說的是燕子莫，但燕子莫聽到百裏長空如此言語，卻依舊神情冷漠，不置一詞。
    百裏長空看向燕子莫的眼神柔和不少，他輕聲道：“孩子，讓你受苦了，但今日之後，我斷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我保護不了師弟，但至少我要保護好你！”他最後的話說的十分堅決，顯然下了很大的決心。
    就連從剛才開始就一眼不發的的燕子莫都好似被他的決心所感染般開了口：“我聽慕容青提起過你。”
    百裏長空聽聞此言，神情激動，道：“你、你果然是師弟的……”
    燕子莫打斷他：“不，我不是他的孩子。”
    百裏長空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但很快歸於沉寂，他倍感疑惑道：“你不是師弟的孩子，那你為何會有這把劍……”
    燕子莫淡淡道：“慕容青一身未娶，從未留下子嗣，因為他的心早已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所以他一直沒有娶妻。”
    百裏長空顯然知道這其中緣由，他不禁變色道：“難道他便一直如此？”
    燕子莫的聲音裏透出一陣悲傷：“是。他說他做不到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子，所以他寧願孤獨一人。”
    百裏長空憤然道：“他為了那個人一身未娶，但那個人卻已有了妻子與孩子，他如此一往情深，究竟有何用！”
    燕子莫神色一動，道：“你如何知道？”
    百裏長空道：“方才我便遇見了，就是帶你前往胭脂坊的那名青衣少年！”
    “啊！”燕子莫低呼一聲，道：“原來他便是那個人的孩子！”
    百裏長空一陣憤然，但他很快冷靜下來，猶豫道：“既然師弟一身未娶，那、那你……”
    “我雖不是他的孩子，但他於我卻如師如父，我應當叫他一聲父親。”燕子莫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並且還說：“這把劍是慕容青送給我的，我日夜苦練劍術，到今日已整整八年，為的便是替父親報仇！”
    百裏長空激動道：“你難道已經知道是誰害死了你的父親？”
    燕子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我知道你是慕容青的師兄，那他有沒有告訴過你，這把劍裏藏著一個大秘密？”
    百裏長空心下吃了一驚，但麵上卻不動聲色，道：“這件事，他的確有告知過我，但我卻不知道這秘密究竟是什麼，隻是我也從未想到，那日之後便是天人永隔，不得相見！”
    燕子莫又道：“我知道他一定會告訴你，因為在他心裏，你永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是他的一輩子的師兄，就算他記著師公的話絕不能將它透露給他人，但他一定不會瞞著你。。”
    百裏長空一怔，道：“這都是慕容青給你說的？”
    “當然。”燕子莫點頭道：“他還說，小時你二人跟隨師父練劍，十分辛苦，你總是會尋些玩意兒逗他開心，那些你送給他的小玩意兒他也一直帶在身邊，甚至還不願意多給我瞧上兩眼，我那時便想，身為他師兄的你，一定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百裏長空聽到燕子莫提及往事，心中思緒翻騰，往日與慕容青相處的情景一幕幕浮現眼前，不禁讓他心生動搖。
    百裏長空長歎一口氣，道：“那些不過是我隨手所得的小東西，想不到他居然還一直留著。”
    燕子莫道：“慕容青是一個十分重感情的人，你身為他的師兄，應是知道這些的。”
    百裏長空長歎道：“你說的對。當年我被邪教之人圍困之時，也是師弟連夜趕來替我解圍，當時邪教之人達數十人之多，師弟單槍匹馬替我殺出重圍，我才得以苟活於世，此戰之後，師弟便退出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事，說起來，我的確是欠師弟太多太多。”
    燕子莫胸口不斷起伏，情緒十分激動，他早已紅了眼，下唇也已血跡斑斑：“你知他退隱江湖，可知他為何會有此決定？”
    “這……我的確不知。”百裏長空曾在事後問過慕容青，但他從未吐露真正的緣由，他不禁看向燕子莫，等他說出答案。
    燕子莫沉聲道：“因為他那次為了救你，右手受了傷，就算是請來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青家二少，也無法治好！”
    “什麼？！”百裏長空震驚萬分，踉蹌數步方才站穩，他萬萬沒有想到慕容青退出江湖的緣由竟是如此：“你說師弟手受了傷，難怪、難怪……難怪我一直找師弟切磋劍術，他卻始終不肯答應我……”
    燕子莫恨恨道：“因為那時的他已無法用劍！”
    一名劍客卻終其一生無法用劍，這對他來說將是多大的打擊，百裏長空隻覺兩眼幹澀，不禁喟然長歎：“師弟，當年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何……”
    燕子莫道：“因為他不願你為了此事愧疚，所以他決定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你這件事。”
    百裏長空此時心中思緒翻湧，說不出是何滋味，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燕子莫咬牙道：“就因你是他師兄，所以他寧願自己受著所有的苦，所有的累，也絕不願牽累你！可、可你……”
    百裏長空也覺悵然，他從未想到慕容青竟是因為救他而退出江湖，這、這是一個多麼痛苦的決定！
    燕子莫胸口劇烈起伏，情緒十分激動，他又咬了咬唇，借由疼痛來讓自己清醒，不至於失去理智，他沉聲道：“從很早以前，我心裏就一直有一件事想當麵問問你。”
    百裏長空道：“小兄弟你說。”
    燕子莫咬了咬唇，顯然在下決心，他盯著百裏長空的眼，一字一字的說：“你、為、何、要、殺、他！”
    你為何要殺他！
    這五個字說的很重很重，話中透出一股決絕的意味。
    百裏長空乍聞這話，愣了一愣，道：“我殺了誰？”
    燕子莫沉聲道：“你為何要殺慕容青！”
    百裏長空身子一震，神色大變，顯然亂了方寸，就連狄青麟臉上都露出訝色，但燕子莫卻還在說：“慕容青可能一輩子也沒想到，殺他的人竟然會是你這個他萬般尊敬的師兄！”
    百裏長空這次是真的大吃一驚，身子竟是晃了一晃，險些站立不穩，燕子莫盯著百裏長空的雙眼，再次逼問道：“你、為、何、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