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北繁微微頷首，“給我來一斤，熱乎的。”
    “好的。”小家夥說著，見著旁邊的棍子捅了捅爐子下麵的木材，又加了幾根柴火進去，一邊搭話道：“先生最近在忙些什麼？”
    梁北繁拉了一邊的小椅子坐了，又拉過另一隻，拍了拍，示意林默坐下來。“還不是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梁北繁道。
    “先生，過些日子，我恐怕不能過來了。”小家夥說著，一張沾滿灰塵的臉上神色暗了暗。
    梁北繁聞言頓了頓，“可是你母親病又有重了？”
    小家夥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總也治不好，家裏的東西該當的也都當了，這些日子來買栗子的人少，要不是前陣子您施舍的幾塊銀元，恐怕也撐不過現在了。”
    梁北繁沉默了。
    林默抬眼看了眼在那油亮的砂石中翻滾的顆粒飽滿的栗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他側過頭去看那孩子，隻見他身上好幾處都打了補丁，花色不盡相同，似乎都是從別的料子上摳下來的那麼一點點，然後細致地縫在了一起，腳下一雙布鞋雖然破損的地方多，但卻都被粗線縫補過了，破損的地方拚合得整整齊齊。
    林默想不出說些什麼來安慰這小家夥，於是開口道：“你母親針線活挺不錯。”
    小家夥聞言眼睛亮了起來，他咧了咧嘴，“是啊，鄰裏街坊們總誇母親手小巧。”
    一談起母親，他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題，“每到了冬天，總有好多人拿了布料來讓我母親做活，那些人做衣裳也總是來找我母親。我母親手可巧了，一件碎花的布料在她手裏不過多久就變成了漂亮的衣裳。
    不知想到什麼，他神色突然又黯淡了下來，“可是母親從來沒給我做過衣服，家裏太窮，買不起布。好了。”他說著，將栗子用紙裹了遞給了梁北繁。
    “嚐嚐。”梁北繁說著，將栗子遞給了他，“這小子的栗子可是這條巷子買的最好的。”
    “嚐嚐吧。”小家夥的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
    看著這樣一雙眼睛，林默突然覺得手中的栗子有些難以入口。雖然香味很誘人，不知怎地，他卻覺得這栗子萬分沉重，就如同他現在的心情一般。
    然而看著那孩子的眼神，他將那栗子剝開，咬了一口，“很香。”他勉強扯了扯嘴角。
    小家夥聞言露出了笑容。
    “很可愛的孩子呢。”走在回去的路上，梁北繁突然開口道。
    林默出神地看著手中的一捧栗子點了點頭。這是那小家夥聽他說‘很香’後，硬塞給他的。
    “這小家夥家的栗子，無論在什麼時候總是顆粒飽滿的，而從其他人家的栗子，不是有蟲就是很差勁。以前這小家夥總是和他的母親一同來，那個時候，不管身上的衣服有多單薄，天有多冷，這小家夥的臉上總是掛著甜甜的笑容，而他母親。。。”他頓了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喜歡上了這家的栗子，每次路過的時候，不管多趕時間總會過來一趟。。。”
    是喜歡上了這家的栗子嗎？林默微微側頭，看著那人的側臉。
    與往日不同低沉語調，帶著一點懷念的味道，而更多地，卻是羨慕。。。
    林默有些無奈。
    這家夥，在心底，也許連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是多麼渴望這份感情吧，羨慕別人家的母親能那樣將自己孩子的衣物縫補得整齊；羨慕這家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舊，卻被洗得幹幹淨淨；羨慕那孩子因為有母親在身邊，所以總是能夠露出甜甜的笑臉。而他自己，卻什麼也沒有。
    這樣的情緒，他真真切切地體會過。就像是多少年以前，在他還不及桌台高的時候，他曾趴在窗邊，看著人家的母親牽著他們的小手，一邊笑著，一邊從他麵前走過。
    “梁北繁。。。”
    林默突然停下來，拉住了那人的手。
    梁北繁回過頭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