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這些天的往常一樣，季淩夜會在下午騰出少許時間，駕車駛往遠離公司的小區，前去白子語租住的房子，如同例行公事似的看看他，待上會兒便匆忙離去。
    從白子語出院以後，季淩夜再沒有像那一夜激怒地追問，也沒有把心底下對白雨然的感情再度爆發出。
    白子語說過的話，言猶在耳的回答，隻是讓季淩夜神情微變，卻令人看不見慍色，找不到異樣的情緒。
    眼眸中仿佛逐漸在堆砌沉黯的色彩，使人渾然難測，可是，從白子語的角度看，男人的內心似乎是全無矛盾，無所動搖，那冷峻的表情除了多上幾分沉重和寂然，其實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不信，他不信——
    白子語反複地想，季淩夜是愛著雨然的，單憑他那晚懵然模糊的偏麵之辭，說服力實在薄弱至極。
    那是可以預料的，白子語沒有為此感到怪異，但一星半點的失落卻在心裏慢慢醞釀著。
    想起來，不知是從踏出醫院的一刻，還是過了酒醉的一夜後，季淩夜收斂起對白子語從不加掩藏的所有情感。
    怒恨、惱意和心悸，好像被卷進了大海的深處，再不會輕易地浮現在那雙幽深的黑眸，連同那些暴露情緒的低吼也全然消失。
    在白子語的麵前，就如同環球集團裏俯瞰二千名員工的季總裁，是那個冷淡的、沉默的季淩夜。
    偏偏，如此反常的季淩夜每天仍會帶著一身的冷意來到老式的房子裏，給白子語翻開護理孕夫的指南，訴說著有什麼該吃，有什麼絕不能吃進肚子裏。
    白子語會輕輕撫摸著肚子，安靜地聆聽，偶爾和季淩夜閑扯幾句。
    兩人都避著一些話題不說。
    這天，送走白天風、蕭瀾和雷漠悠之後，白子語下了樓，手上握住白雨然的病曆紀錄，仰高頭，天空的蔚藍充斥著視野，心頭卻緊了緊。
    就像有什麼一絲絲地鬱積著，乍然穿破小洞，從心髒的裏頭流溢出來，伴隨一陣酸澀的疼啊……
    撥出一串號碼，過了幾秒鍾，聽到那人爽快地接通，傳來低沉而淡然的嗓音。
    “我在前來的路上，是不是有什麼想吃？”
    “不是……”
    半晌，季淩夜冷冷地說，“我還有十分鍾就會到，有話過會兒再說。”話剛完，就準備掛線。
    “聽說，即將會有盛大的花卉展。”白子語神色一急，自顧自地說。
    “花卉展？”季淩夜沉下了眉宇，聲韻卻依然平淡，“半年後才會舉辦。”
    “我知道……”白子語站在老樓外，一陣涼風拂曉著他寬鬆的淺藍色風衣，他忽然開口說道：“我會帶子歡去。”
    季淩夜蹙眉，“你不能去。”
    “沒事的，我看過了日子。”白子語故作輕鬆地笑笑，“那時候還不是預產期。”
    季淩夜思慮了下，才吐出一句話，“隨便你。”
    解開安全帶，從純黑的跑車上推門下來，臉色微白、穿戴單薄的人馬上就收入深邃的眼底，季淩夜一愣，稍沉住俊臉，“怎麼下來了？”
    “我想你帶我去一個地方——”白子語低道。
    季淩夜“嗯”了聲，眸中一凜，便道：“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