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替他保護航班的！你是瞎子不會看新發布的文件嗎！”
    一隻粗糙蠟黃戴著俗氣不能再俗氣的金戒指的手重重拍在麵前，吳輝險些把剛喝進去的水全數噴出來，小心翼翼地看向此刻叉腰立在他辦公桌前活像要吃人的主管。這個老女人死女人，肯定是夫妻生活不協調才每天這麼暴躁，還老是針對他，怪不得別人都叫她滅絕師太！
    “我的郵箱有問題收不到郵件，我已經報備維修組了，可是他們一直沒有過來修。”該死的滅絕師太，他的郵箱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一封郵件都收不到，上個禮拜就和她說過了，這又不是他的錯。他怎麼知道上麵發了一封所有取消以及延誤的航班一律不做航班保護和更改啊……這次真是死得好冤。
    “收不到郵件你是啞巴啊？不會問別人？不要以為你隻是個實習生就能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做為我們這個部門的對外客服人員，就要遵守部門的每一條規定，嚴格執行領導下發的每一份文件！現在你馬上把那個客人的記錄掉出來刪掉已經保護好的航班！”
    被滅絕師太噴了一臉口水，吳輝忿忿調開記錄罵著。有沒有搞錯，從星灼城始發的航班今天幾乎全部取消，也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不給客人做航班保護，難道想讓旅客把投訴部門的電話給打爆麼？再說K航空公司也沒有錢到能夠承擔這麼龐大的賠償費吧？
    “今天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從星灼城始發的航班全部取消了呢？我剛才查過那些航線的落地城市天氣都很正常啊。”
    “誰知道，你管那麼多。現在不接受訂票和更改，今天等於放假一天，我們就坐等下班吧！再說這些決定都是上麵的頭在做，我們照辦就行了，隻是苦了隔壁的投訴部，今天說不定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哈哈！”
    “拜托，不要光想著放假下班，現在這種情況很嚴重好不好？我在這裏做了七八年都沒遇到過這樣子，航班都取消，就算我們公司賠得起也不帶這麼玩的。我有個老同學在鐵路局裏做的，聽說他們那裏的班次也都NO掉了呢，你說奇不奇怪？”
    在公司裏負責端茶遞水上下跑動拿快遞的季修恒正好抱著幾個郵件經過，聽到一大幫女同事圍在那裏說八卦，來不及往深裏想，聽見又有一個人爆出了內幕，趕忙再湊過去一點聽著。
    “誒誒！你們你們！都聽我說，這事是挺奇怪的，空運比較危險一有情況就變動也算正常，但是鐵路運輸也停掉就奇怪了。還有還有，剛才我老公打電話給我說現在外麵大塞車呢，說是交警在路口不讓走。而且所有的公交線路一律停運，擺渡船也封住了，你說到底搞什麼呀？”
    “這麼恐怖？不會是要打仗了吧？”
    “瞎說！一點風聲都沒有，打個屁！再說星灼城可是我們帝國的經濟龍頭，皇室說什麼也得保住，慌個毛線啊。”
    季修恒後麵的辦公桌周圍聚攏了越來越多的人，都為今天這突然而來的陸空海三方交通癱瘓的情況發表著激烈的討論。心不在焉地翻看手裏的包裹是誰的，季修恒莫名地有些心慌。眼下情勢不明了，也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他在考慮是不是要請假回去看看。
    季修恒今年才14歲，因為家中的變故小學都沒畢業，能夠到K航空公司這樣皇室和商界聯合的大企業來打雜都是借了小學學長的光。季修恒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相繼罹癌去世，因為治病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之後靠著一些遠房親戚的救助才撐過最難的一段日子。現在他租了星灼城西麵老城區裏的一間小破房子，總共不到五平米，平時生活起居就全窩在裏頭解決了，不久前他撿到一隻小野貓。季修恒不吃早飯，但是一大早就要起床給小貓準備早飯和中飯。中午就從K公司辦公樓旁邊的一家公司裏買上一份套餐，吃掉一大半再把剩下的打包好帶回去給小貓當晚飯。那裏的飯菜算是便宜的，五塊錢就有兩素一葷加一大碗白飯，還有一碗免費湯送。雖然菜色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樣，免費湯不是飄著兩片卷心菜就是紫菜的清湯水，但對季修恒來講已經很豪華了。
    忽然身後的桌子上傳來兩聲清脆的敲擊聲，打斷了季修恒的神遊，也讓那些女孩子們越來越激烈的討論戛然而止。隻是靜默了片刻，女孩堆裏便傳出一聲聲巧笑和軟綿綿打招呼的聲音。季修恒不用回頭看都知道來的是誰。
    身材修長的男人穿著剪裁考究的白襯衫，外頭是一件黑色的西裝背心，下身一條簡單的西裝褲。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很有殺傷力，長了一張帥氣的臉還不夠，偏偏性格冷傲沉默寡言一副貴公子的氣質，讓整個部門的全體磁性動物看到他就雙眼直冒桃心。用她們的評價來講，別人穿著西裝背心加白襯衫來上班簡直是不倫不類，頂多像牛郎，秦漠就不一樣啦，那簡直就是中世紀貴族啊！
    秦漠就是介紹季修恒進K公司實習的大恩人，不過裏麵的關係其實算不上多鐵。季修恒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秦漠已經在讀高三了，秦漠其實大了他差不多十歲。兩人會認識全因為那時候季修恒沒有讀居住地對口的小學，學校和家在兩個區，又沒有直達的公交車，父母不放心他就讓他放學了留在門衛那裏做作業，誰下班早就來接他。有一天恰好碰上秦漠回來看老師，本來是三點多就能到的，可是路上塞車趕到的時候已經放學了，秦漠想反正來了也來了，不如四處逛逛，於是就碰上了那個在暮色裏蹲在操場上無聊地掘草的小家夥。
    季修恒對於秦漠事隔那麼多年還能一眼認出他這件事是非常驚訝的，他也私下偷偷問過，秦漠隻是用手指點了點頭，淡漠而平常地告訴他，隻要見過一次的東西他都不會忘記。季修恒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隻能感歎人和人的差距就是那麼大。秦漠就是天之驕子，23歲就從知名大學拿了博士學位回來，家世背景更是沒得說。表麵上隻是他們小組的組長，實則是K公司將來的接班人，現在從底層做起了解公司的整個架構和運作流程，反正是有錢人的那套玩意，貌似現在都挺流行的。
    “沒有工作的話熟悉一下業務和資料，各回各位。”
    一句話把還戀戀不舍圍在他周圍的女孩子們都轟了回去。女孩子們紛紛發出惋惜的輕歎，組長怎麼酷成這個樣子，要不是不那麼嚴肅就好了啦。不過這樣才吸引啊，真要命……
    “小恒，整天跑來跑去辛不辛苦？”
    秦漠本來想讓小孩繼續回去念書的，可是小孩怎麼都不肯，他隻好動用關係讓季修恒過來做些打雜的工作。
    “沒關係的組長，謝謝你這麼幫我。”把頭搖得好似要甩飛出去，季修恒知道秦漠已經很照顧他了，要是做得太明顯也不好。秦漠的身份除了公司的高層沒有人知道，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勞煩他讓人家看出了端倪，那才糟糕呢。
    點了點頭，秦漠沒有再說什麼便轉身離開。
    季修恒長長舒了口氣，說實在的秦漠對他是極好，連真實的身份都沒有隱瞞他。但是秦漠這個人實在是冰山一座，季修恒實習了近半年就沒看過他有什麼表情，說話也是能省則省，大多數時候都要連蒙帶猜引申一下才能了解。最讓他吃不消的是秦漠身上那種無時無刻都存在的壓迫感，每次季修恒麵對的時候都覺得渾身緊繃，喘氣都不順暢。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秦漠快步走到走廊裏掏出手機，“什麼事？”
    “少爺，剛才老爺那裏收到了上麵的機密消息，說星灼城有不明病毒病原體，現在已經派軍隊過來準備全麵封鎖，具體情況怎麼樣還不清楚，不過很嚴重是真的。老爺讓您立刻回來，準備到赤穹城暫避。”
    “好，我知道了。”收起手機，秦漠幾不可覺地皺了皺眉，快步返回工作區。
    對秦漠的去而複返有些疑惑，季修恒還來不及開口胳膊就讓秦漠一把抓住，手上的包裹都掉下去，人也差點被辦公桌絆倒，季修恒一路踉蹌地跟在秦漠身後，無措地看著身後那些郵件，“組長，出什麼事了？”
    “現在外麵很危險，跟我走。”
    “等，等一下！”好不容易拖住了秦漠的腳步，季修恒已經開始喘氣，“等一下，組長……喵小小還在家等……”
    “喵小小？”秦漠倒是不知道季修恒家裏還有這號人物。
    “就，就是我養的一隻貓，要是丟下它就太可憐了，我想回去把它接上，組長你自己先走吧。”手指有些緊張地絞著製服的下擺，季修恒有些難以啟齒。
    “一起去。”
    還沒反應過來秦漠的意思，季修恒就被扯走。營養攝取不夠讓本來就還沒到發育期的小孩連150公分都不滿，跟在身高將近185的秦漠後麵要用小跑才能跟上。一路下樓來到地下停車庫，被塞進副駕駛座上的時候季修恒才反應過來秦漠是要帶他一起去接喵小小。心頭一暖，眼眶泛紅微微濕潤起來，季修恒乖乖係好了安全帶。
    秦漠駕車技術嫻熟，一個漂亮的轉彎把車倒了出去，油門一踩開出不到兩米就撞上了一個斜刺裏衝出來的黑影。及時刹住了車，季修恒嚇得大口喘氣，秦漠依然鎮定，一個眼神示意季修恒不用動，他自己則開了車門下去查看。
    季修恒努力探頭張望，隻能勉強看到一個人橫呈在車前，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過兩分鍾，秦漠就迅速地回到車上，一腳踩下去藍寶堅尼就從那人身上壓了過去。季修恒張大了嘴轉頭去看秦漠，這個富家公子還是一臉平靜。難道所謂的富二代官二代真的這麼牛逼，撞了人直接碾死走人？不會吧……
    “他不是人。”仿佛知道季修恒內心不淡定的狂吼，秦漠淡淡地解釋。
    回頭看了一眼，季修恒吃驚得險些岔了氣。雖然隻是一眼，他也看見了，方才被四個輪子壓過的人又搖搖晃晃站起來了，腸子拖在外麵流了一地，頭也歪著隻靠些皮肉連接著，竟然還能追在他們後麵。那蒼白帶著一塊塊青黑的膚色，放大渾濁的瞳孔，都讓季修恒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