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朝  第四十一章 改朝換代(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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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戍刻,康熙帝駕崩於寢宮,結束了他轟轟烈烈的一生,享年六十九歲。十四日,上尊縊為: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功德大成仁皇帝,廟號:聖祖。
    很多人對於這樣的結果都不能接受,尤其是跪在屋子外的那些各有心思的皇子們。可是大局已定,很多事情將比他們那些小小的心思更為重要。
    康熙駕崩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紫禁城,一時之間,舉國哀痛,京城上下都被一片白色所覆蓋。每一個人都顯得異常憔悴,可是還要強打精神去守靈。我當然是一個例外,任誰見一個人死過兩次,心裏都會比較平靜了。
    四阿哥胤?從接到聖旨的那一刻起,便沒有更多的表情。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冷血無情的皇帝,所以可以對自己的親人痛下殺手,即使是父親去世也表現的無動於衷。我也一直遵循康熙最後的遺旨,本本分分的服侍新帝,可是卻沒有了以前的那種感覺,隻是覺得麻木。胤?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原本就消瘦的身體更加單薄,我雖然沒有太多的熱情,可是對於他的身體還是盡心盡力的照顧,畢竟這是我未來所要守護的人,或者更為確切地說,他就是曆史。
    四天後,胤?正式繼位,史稱雍正皇帝。可是就在他繼位的那天晚上,我特意帶了參湯去養心殿探班,卻在一片搖曳昏黃的燭光之後看到了獨自一人默默落淚的胤?。在那一刻,我心裏五味俱全,一種孤寂感從胤?的身上散發出來,傳遍了養心殿,也感染了我。於是我就這樣站在店門外靜靜的等候,直到他重整儀容,繼續開始批閱奏章才推門走了進去。
    請安,放下參湯,我偷偷的瞟了他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堅定的雍正,雖然不知道這樣心思深重的人會不會是表演一出戲給我看,可是對於他那冷冰冰的態度已經有了一些改觀。也許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是會有脆弱的一麵,所以我寧願相信我所見到的都是真的。
    與此相對的,是遠在邊疆的胤?。在得知康熙駕崩和胤?繼位的消息之後他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是奉了新帝的命令,將大將軍印務交給平逆將軍延信,立即動身回京。回到京城的胤?風塵仆仆,更多的是失魂落魄。他在康熙的靈柩前跪拜,卻是發不出一點兒聲音。我隨胤?來到景山壽皇殿,胤?見到胤?隻是遠遠的給他叩了個頭,並不上前。我可以感覺得到胤?已經在強忍著火氣了,心裏不禁暗暗發急,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這樣尷尬的局麵。這時一個侍衛上前勸解胤?,可是他說話的口氣分明是對胤?的小小指責。這一下胤?的火氣爆發了,所有的局麵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胤?當著所有人的麵將那個侍衛大罵一通,然後又跑到胤?的麵前指責道:“我是皇上親弟,拉錫愛虜獲下賤,若我有不是處,求皇上將我處分,若我無不是處,求皇上即將拉錫正法,以正國體。”
    胤?原本強忍的怒氣也發作了,他毫不留情的訓斥胤?心高氣傲,並且下令革去了胤?的王爵,降為了固山貝子。
    我低著頭站在一旁,心裏已經是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這就是曆史該有的走向,我不能插手。胤?憤憤的離開了靈堂,走過我身邊的時候,他隻是觀望著其他方向,卻並不看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認為我也是隨波逐流之人,康熙才剛剛駕崩,我就迫不及待的又跟在了雍正的身邊,可是現在這個時候我什麼都不能說。
    沒過多久,誠親王胤祉上疏,援例陳請將諸皇子名中胤字改為允字。於是胤字輩的皇子終於隻剩下胤?一人。
    康熙六十一年轉眼之間就走到了最後,紛紛揚揚的大雪更是給這個年尾加上了冷蕭之意。
    今天不用當值,我準備來一個踏雪尋梅。自來到紫禁城已經三年的時間了,可是這皇宮大院我還有很多地方從來都未曾踏足過。走在寂靜的宮牆之間,心裏從未有過的平靜。想到以前和爸媽一起逛故宮,除了人山人海之外,什麼都看不清楚,還有很多藏著無數秘密的宮殿被一把把的銅鎖封了起來,隻留給人們無限的遐想。而現在我可以去除皇上所在之處的的任意地方,這樣的狀況不知道是該稱之為進步,還是稱之為驚奇事件。
    我這個身體已經17歲了,這在清朝算是晚婚人群。不過我不在意,想到那些穿越的老前輩們,哪一個不是過了二十芳華才開始尋覓婆家,更何況我這個年齡還不至於讓人們看著心煩。就像康熙很放心的將我留在身邊一樣,雍正也遵照他父親的遺願將我安排的妥妥當當,可是無論是多麼舒服的生活,依舊伴君如伴虎,心裏不舒服。
    走到一處院子。門口當值的小太監老遠看到我就跪下來給我請安。我點點頭算是回應,因為這樣其貌不揚的小太監在這紫禁城內隨處可見,所以我根本記不清楚每一個人。不過他們都認得我——聖祖皇帝的貼身侍女,如今又是雍正皇帝的近身紅人,每個人見到我都會畢恭畢敬,儼然在他們眼中,我算得上是主子了。
    “鍾沁姑姑請留步。”我自顧自的往前走,不想那個小太監竟是起身又喚住了我。
    “嗯?你叫我?”我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他,有些想不通他為什麼會這樣大膽的叫住我。
    “姑姑,奴才是裕嬪主子手下的寶三兒。主子說她一個人在宮中沒有個貼己的人說話,想請姑姑去坐坐。”寶三兒恭敬的說道,聲音不大,可是字字清晰,光從這一點就能看得出,這是一個聰明的人。
    裕嬪我是知道的,她其實很受雍正寵愛,個性又好,人也是健美多姿,聰慧過人。要說她在這深宮中沒有貼己人可以說話,我是萬萬不信的。可是人家畢竟才是主子,主子發話要我過去,我又有什麼理由可以推卻,隻得笑著回道:“好,我正好也想去看望一下裕嬪主子,正好就有勞公公帶路了。”
    “呦,姑姑可折殺奴才了,您叫奴才寶三兒就成。姑姑這邊請。”寶三兒行了一個禮,帶頭往前走去。
    我一邊走一邊想裕嬪見我的理由,可是想了一會兒,自己都覺得好笑。在這皇宮中,什麼事情不是明著一套、暗著一套。即使我在這裏準備一百套說辭,可等見了麵也許會發現,人家用得偏偏是第一百零一套,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遇到事情處之泰然。想到這些,心裏也就沒有什麼顧及了。
    來到裕嬪的住處,我本想等在外麵找人通報後再進去,可是寶三兒卻是直接將我請進了內間。
    “寶三兒,這樣與禮不合。我還是在外麵等著吧!”我站在內間,就不肯再向前一步。
    “不必了,姑姑。是我讓寶三兒帶您來的。”我正要出去,一個爽朗的女聲在內室響起,緊接著裕嬪捧著一個小手爐走了出來。
    “奴婢鍾沁給裕嬪請安。”我見主人已到幹脆也不再推辭,直接跪下給她請安。
    “姑姑免禮,寶三兒,還不給姑姑看座。”裕嬪倒是很豪爽,一邊笑罵著寶三兒一邊拉了我往裏走。
    “裕嬪叫奴婢鍾沁就好。”我笑著隨她往裏走,眼睛卻瞟到了偷偷退出殿外的宮女們。
    “嗯,你還比我小幾歲,想我叫你鍾沁也不過分。那你就是我妹妹了。”裕嬪將那精致的小手爐放在一旁,看著我嘖嘖稱讚。
    “看我這妹妹,早就知道是一個美人,可惜一直沒有時間好好看看,今兒可是飽了眼福。哎!我一個人在這宮裏,本來皇上的妃嬪就少,大家又都是大家閨秀,和我這粗人不同,彼此之間倒是很少走動。所以今兒就讓寶三兒去到處轉轉,沒想到還真找到了一個我最想見的人。”
    “裕嬪深受皇上寵信,能看的上奴婢,自然是奴婢臉上大有光彩。以後隻要裕嬪想找人說話,自可以傳鍾沁來。”
    裕嬪瞧了我兩眼,對寶三而說:“去,把我吩咐做的粥乘兩碗上來,我要和鍾沁一起嚐嚐。”
    寶三兒打了個千兒,轉身就沒了蹤影,屋子裏便隻剩了我和裕嬪兩個人。我知道,主子一般想要說一些不為人知的悄悄話,大都會有這樣的前戲,於是我也就豎起了耳朵等著聽故事。
    “鍾沁,你進宮有些年頭了吧!”裕嬪又拿起了手爐,半靠著身子慵懶的問道。
    “回娘娘,有三年了。”
    “三年?不算長,也就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可是我進宮才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就覺得這個地方讓人……害怕。倒不是有什麼鬼怪之說,我沒做過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可是,我怕寂寞。你說如果要在這個冰冷的皇宮中一待六十多年,那會是多麼苦悶的事情?鍾沁,我知道你了解我的心情。那首《刀劍如夢》根本不是什麼流浪劍客送給你的,是你自己唱給自己的對不對?聖祖皇帝他聰明得很,他也明白你心中的苦,所以他將你留在了皇上的身邊。雖然不是最好的,可是也許是最不會傷害你的選擇。”
    裕嬪換了一個姿勢,長長的耳環隨著他的動作左右碰撞,在這個寂靜的屋子裏發出悅耳的聲音。我盯著那長長的耳環有些發愣,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的耳垂。那裏並沒有耳洞,所以我從來也沒有帶過耳環。
    “鍾沁,聖祖皇帝是一個好皇帝,可是雍正皇帝也會成為曆史上的好皇帝,不是嗎?十四貝子的事情是命中注定,他雖然會受苦,可是還是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隻要他能夠耐得住寂寞……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喜歡明爭暗鬥,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既然出現在這裏,就要好好的活下去。鍾沁,你說我的話值得參考嗎?”裕嬪笑看著我,那樣純淨的笑容裏有我熟悉和不熟悉的東西。我以為自己早已經可以看開一切,卻不知有人比我看得更通透。
    “娘娘是在勸解我嗎?”我抬頭迎向那雙眼眸,臉上揚起迷人的笑容。
    裕嬪有一刹那的失神,然後笑著搖頭道:“不是,我是在為自己打算。我不想自己平靜的生活有什麼波瀾壯闊。”
    “那麼娘娘可以放心了。我的任務是忠於職守,保證曆史可以順利地走下去。所以皇上會成為曆史上讓人仰望的帝王。”
    裕嬪挑了挑眉,那漂亮的眉毛更增添了她的姿色。
    “是啊,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裕嬪笑了,衝著房門大喊一聲,“寶三兒,你這狗奴才,還不把粥送進來,想餓死主子嗎?”
    “?。”一聲回應,寶三兒提著一個食盒衝了進來,將兩碗冒著熱氣的皮蛋瘦肉粥呈了上來。
    望著粥碗和霧氣朦朧後的裕嬪,我似乎回到了曾經的某一天,於是嘴角不自覺的翹了起來。
    “娘娘,奴婢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陪娘娘用膳了。以後有機會,定會再來叨擾您。今天鍾沁就先行告退了。”我起身跪安,決定離開。
    裕嬪點了點頭,道,“是啊,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我這閑人好多了,那就不留你了。寶三兒,你去送送姑姑。”
    我點點頭,沒有推辭,轉身向外走去。
    “鍾沁!”裕嬪歎了一聲,又出聲叫住了我,“以後,不要對每個人都露出那麼美得笑容。它……太有殺傷力了。”
    我沒有回頭,隻是站住了身形回答道:“其實,娘娘的笑容更有殺傷力,它會讓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靠近,而我這隻是保護自己的武器。還有,我並不存在。”邁步向前,我留下了更多更燦爛的笑容。
    寶三兒將我送出大門之後返回屋子,對著裕嬪抓耳撓腮。
    “主子,她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啊!奴才怎麼不明白啊!這樣讓她回去保險嗎?”
    裕嬪瞧著屋外一株掛滿積雪的桂樹,臉上慢慢溢出笑容。“如果這世上還有最後一個對我無害的人,那一定就是她了。”
    “啥?”寶三兒更加迷惑了,隻得看著自家主子在一旁綻放屬於自己的魅力。
    我不停地走,向最寬闊的地方走,一直到自己的鞋襪全都被雪浸濕這才停下腳步。裕嬪,她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沒有對我坦露身份的女子,雖然我們都來自300年後的時代。可是她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穿越的靈魂,而是曆史中實實在在的裕嬪,她會為了自己的丈夫和生活努力鬥爭。遠遠的看著乾清門,那是後宮與權利分割的焦點,在那扇門之後就是廣闊的天地,可是對於後宮中生存的我來說,那會是永遠不能踏足的地方。
    除夕的鍾聲敲響之後,雍正帝改年號雍正元年,一個新的曆史展開了他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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