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右相走了！你還想看這圖麼？”陸元熙鐵青著臉將手上的圖遞過來，訕笑道。
    我回過神，清商早已站起身往院子裏走去，而那陸元熙卻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看著我。
    哼！“孤已經看夠了！”我頭也不回地瀟灑離去，疾步追上清商。
    “清商！”我走到他身邊，和他並排著走，“你餓不餓？中午吃東西了嗎？孤那裏還有紫末桂花糕，要不要去吃點？”
    “陛下！”清商停下腳步，臉上竟然帶著幾分生疏？！我沒有看錯吧？他怎麼突然間就莫名其妙的變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了？你為什麼最近都不理我了？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惹你生氣了？”我非常討好地拉著清商的手，想來想去，我也隻能竟清商此刻的“變心”歸結為那一晚我的失禮之處了。
    清商掙紮了兩下，不過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掙脫的人！我死活不放手，反而緊緊地拽著他。
    最後，清商還是被我這強硬的親昵之舉“震懾”住了，放棄了掙紮，頗為無奈地苦笑道：“陛下沒有做錯事，隻是……是臣逾矩了。”
    “哪裏逾矩了？我們不是好好的麼？你不要對我那麼生分，我會很難受的。”我搖晃著他的手，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
    清商長歎一口氣，任我拉著他的手慢慢地晃啊晃。
    “陛下，臣並沒有對你生分，隻是最近實在是公務纏身，沒空陪陛下玩樂而已。”清商朝前走了兩步，溫潤儒雅的臉上滿是疲態。
    “嗯，好吧，那以後你工作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你好不好？”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哎！雖然我不喜歡吃苦，但是太傅說，喜歡一個人，就該跟他同甘共苦。所以為了清商，我還是非常樂意吃點小苦頭。
    “不好！”清商拒絕得真是斬釘截鐵，連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我眨眨眼，硬擠出幾滴眼淚來，清商見了我這模樣，搖了搖頭，軟語道：“你要是在旁邊，大家都會對你的身份有所忌諱，都無法全心工作。再說了，你若是在一旁，要是睡著了，感染風寒了，又要惹得朝中上下對你一番擔心。”
    “那你可會擔心？”我趕緊接上清商的話問道。
    清商愣了一下，繼而才淺笑著點頭道：“陛下生病了，大夏國都會擔心，臣又豈會不擔心。”
    “可我見不著你，我才會生病。我會變得吃不下東西，睡不安穩！你知道麼，沒有清商，連香甜的紫末桂花糕都變得酸苦起來。”我牽著清商的手，和他並挨著走在路上。
    清商微微有些怔忡，不過很快他恢複了常色，帶著他招牌式的溫柔笑容道：“可臣畢竟不能陪陛下一輩子，陛下也終有一天會離臣而去。”
    “不！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要默默地守著你。
    說到這裏，我心中又莫名地泛起一陣酸澀，後麵那一句竟然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陛下！”清商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圈溫柔的光暈，看得我心馳蕩漾。
    “我們去吃桂花糕吧。”清商似乎終於變回了他一貫的溫雅模樣，對我道。
    “嗯，好啊好啊！今天小桃子從樓外樓帶回來的桂花糕我可一塊都沒有嚐呢！”我開心地拽著清商的手臂往寢宮方向走去。
    當然，後麵跟著的小李子等幾個小奴才早已被我用眼神支走了。
    “清商！”我吃著香甜的桂花糕，忽然想起了那個晚上楊媽媽說過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清商這麼聰明，應該知道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吧。
    “嗯？陛下怎麼了？”
    “你可知小倌是什麼樣的身份？嗯……還有那個開苞是什麼意思？”不懂就要問，我非常好學地問道。等這個問題搞清楚了，下次出門就不會被人當做白癡來嘲笑了。
    咦？清商的臉色怎麼突然間就變得這麼難看了？
    “清商~”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直直地打量著清商越來越詭譎的臉色，生怕自己又說錯話了。
    “陛下，剛才那些詞你是從哪裏聽來的？”清商的臉上雖然還掛著幾分笑意，但是我已經從他這笑意中感到了一絲絲寒冷。
    “哦，這個啊，是春香閣的那些人說的。他們還說要把我賣去當小倌還我沒錢付賬的銀子，然後圍觀的人中就有的說要給我開苞……”我小心地看著清商越來越奇怪的臉色，說到後麵便再也不敢說下去。
    清商每每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人要倒黴了，我可不希望倒黴的那個人是我！
    不過……難道我真又說錯話了？我已經很謹慎了，而且我說的句句屬實，沒有添油加醋地捏造謠言。
    “陛下！”清商的語氣明顯比平常多了一種難以察覺的寒意，讓我忍不住感到脖子都有些涼颼颼的了。
    “嗯？怎麼了？我沒有騙你，他們就是這麼說的……”雖然覺得心裏有些膽怯，但我還是非常誠懇地辯解道。
    “我知道你沒有騙我。”隔了好長時間，清商的語氣終於緩和下來了，那雙如星星般明朗的眼睛安靜地垂著，他現在一定是在想事情。
    沉默半晌，清商才風輕雲淡地抬起眼來，“以後不要獨自一人出宮。”
    “哦，我是肯定不會獨自出去玩的啦，外麵雖然好玩，但是外麵壞人多，他們都是表麵上對你笑，暗地裏卻想害你的人。”我認真地總結著。
    一想起那兩個蛇蠍美女妙玉妙蘭，以及尖嗓門的楊媽媽，我就心有餘悸。還說要把我賣去伺候人，我可不會做那些奴才的低賤活。
    “哦，對了！清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小倌’是不是跟奴才一樣？”我好奇地看著清商又開始變得鐵青的臉，難道這個問題很……不堪麼？
    “陛下，這種問題你以後就不要再問臣了，小倌是比奴才更受人看不起的可憐人，他們很多都是被人陷害，或者迫不得已才做了那一行。”清商正色道。
    “哦！那還好你來救我了，不然我就要變成小倌了！比奴才還要可憐，那得是什麼樣的身份啊，難道像乞丐一樣被人欺負麼？”我想想也後怕，竟然敢把天之驕子的孤當做乞丐！想象著孤端著破碗到處行乞的悲慘情景，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清商清商，那開苞又是什麼意思？”弄清楚了小倌的身份，我又繼續問道，不過我直覺這不是一個好詞。
    果然，我猜得沒錯，清商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而詭譎了。
    “陛下，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詞！”清商深呼吸一口，他似乎很生氣？！
    “可我隻是想弄清楚而已嘛，不懂就要問不是你教我的嗎？”我覺得非常委屈，小小聲地辯解道。清商一直都是溫溫和和的，很少對我這麼凶。
    “陛下，那都是一些肮髒的詞彙，會髒了你高貴的身份。若是讓別人聽到了，他們會取笑陛下粗俗。”清商抬手摸了摸我的頭，有些無奈地說著。
    哎，為何他又開始摸我的頭了，不是該我去撫摸他麼？不過……
    “哦，原來這麼嚴重，那我以後不說便是了。那春香閣的人實在是太壞了！清商，我們去抄了他們吧！”哼哼！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欺負我的下場。
    “陛下，她們也是為了生計才變成那麼壞的。如果她們也能吃飽穿暖，誰會願意去曲意逢迎別人。又如果說，我們的百姓都是尊禮之輩，又怎會有人流連煙花之地，拿別人的尊嚴來尋歡作樂。”清商似乎很有感觸，不過他說得也確實是很有道理。
    “哦，不是說我們的國家正‘蒸蒸日上’麼，怎麼還會有人吃不飽穿不暖呢！我看她們都吃得挺好的啊，雖然跟我在皇宮裏吃的東西還是差了一點點，但還是可以填飽肚子的呀！而且那些大臣不都說現在天下太平，物阜民豐麼？”我又有些不明白了。
    “陛下，那是因為你隻看到了表麵，你沒看到那些到處乞討無家可歸的人，也沒看到那些辛苦一年顆粒無收的百姓，你也沒看到那些常年戍邊思家卻不能回的將士，以及那些為保衛我們的國家而死去的英魂……”清商的語氣顯現出些許咄咄逼人，而到最後卻又變成了無力的歎息。
    我雖然不是很懂那些大道理，但是我也聽懂了清商的話。看著他這樣的表情，我的心裏也隱隱顯出了一些難過。
    “我確實不是個好皇帝，我隻知道自己享樂，還每天讓人去樓外樓給我買桂花糕，還嚷著要漂亮的新衣服。清商，我也要做個像父皇……不，我要做一個比父皇更好的皇帝！”我無比誠摯地懺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