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相思閣(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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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霾了幾日的風雪今天終於停歇了,陽光正好,照在哪裏都是一片刺眼的白。
    街道兩旁的鋪子也都開了門,各家各戶的掃門前的雪。隻有一家仍舊大門緊閉,朱紅色閣樓的四角在太陽下格外的安靜,仿佛是一個空樓。可是長安城的人都知道,要說全長安裏最熱鬧的地方,那就非這裏莫屬了。
    瑞王爺披著厚重金貴的狐裘披風站在這朱紅色的閣樓門前,抬起頭看了一眼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的燙金牌匾,相思閣,笑眯了眼角,對著身旁的人道:“你說本王那幺弟,這樣的溫柔鄉他不肯來,塞北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倒是搶著去,真是天底下還有這般榆木的人。”
    他身旁的人也笑道:“他母親便是窮人家的姑娘,當時先皇要帶她回宮,不想她卻一頭撞死了。這逸王爺也是窮苦的命,自幼就跟著鎮北將軍在塞北過苦日子,終於回來了,卻又搶著回去,享不起富貴的賤命。”
    “休得信口胡言,你這話真是大逆不道,侮辱王爺,小心本王砍了你的腦袋。叫門去。”瑞王臉色一板,聲色俱厲的說了這一句,眼底卻帶著嘲諷的笑意。
    和瑞王說話的這個人名叫白親城,自小跟在瑞王身邊,如今已經有三十幾年了。白親城聽了瑞王的話也不懼怕,上前一步伸手拍那緊閉的木門。拍了兩聲也聽不到裏麵的回應,就停了下來,回頭對瑞王道:“王爺,太早了,姑娘們還沒起床呢。”
    “不急,等等。”瑞王背著手,雪地反射的陽光照在他的披風上有些刺眼。他不說話也不動,就帶笑不笑的看著相思閣的門,像是一隻陰險的老狐狸。
    白親城也不反對,退了回來站在瑞王身後,靜靜等待。
    身後街道上行人來往,漸漸熱鬧起來。忽然一個小孩子一頭撞在瑞王的腿上,瑞王一低頭,看到那個娃娃正在揉自己的腦袋,揚起幼稚的臉蛋對他道:“叔叔你站在路中間很危險的,快站到牆角去。”
    白親城想要上前拉開那個小孩,卻被瑞王製止了。瑞王彎下腰來,伸手摸了摸那個孩子的頭,語氣和藹,“好,叔叔站到牆角去。”
    就在這時候,相思閣的門吱呀一聲自裏麵打開了。“誰這麼早的敲門啊,日頭這麼高沒看見啊,老娘什麼時候大白天的開門做生意,瞎了你的……呦,原來是王爺您來了,你瞅瞅這太陽這麼老高的您就來了,我這姑娘們可都還沒起呢,您看看您這是……”老板娘的憤怒在看到瑞王的那一刻立即變為了笑容,眼角眯成了一條縫,扭著水蛇腰走到瑞王前。
    老板娘三十多歲,看得出是剛剛起床,頭發有些散亂,臉上也沒有化妝,這樣到先得有些人情味起來,風韻猶存。
    瑞王繞過老板娘的身影徑直朝相思閣立麵走,邊走邊道:“老板娘,本王不要姑娘,隻要你那杏花釀,快去給本王熱酒,哪裏來這麼多廢話。”
    “好嘞,爺您裏麵請。”老板娘跟在瑞王身後,小跑直奔後廚而去。王爺的生意誰敢不接,誰不想接,白花花的銀子啊。杏花釀是相思閣的招牌,賣的比最紅的姑娘都貴,是老板娘每年拾取杏花的花瓣存在罐子裏密封,放在陰涼的地窖裏保存兩個月,然後釀製而成的酒。這釀酒的工藝也算是祖上傳下來的,不過實在是價錢太貴,一般的百姓消受不起,能遇到瑞王這樣的貴客,自然樂得拿出來賺錢。
    瑞王坐進了二樓的雅間,一低頭看到一樓櫃台裏的老板娘撐著頭打瞌睡。相思閣的一樓是一個大廳,正中間是台子,平日裏有姑娘美人在上麵彈琴跳舞,周圍是桌椅板凳,二樓隻有四周一圈,都是隔開的雅座,門朝外開,立麵沒有遮擋,是朱紅雕花的欄杆,可以直接看到一樓台子的表演。瑞王就坐在這樣的雅間裏。這時候聽到樓上傳來的走路聲響,在安靜的樓裏格外清晰。
    一個麵容冷峻的男人自樓梯上下來,每一腳踩在樓梯上發出的吱呀的聲音都一模一樣,能這樣精準的控製力道,可見此人功夫不凡。瑞王不知這其中精妙,可是他身旁的白親城卻知道。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個不慌不忙下樓的男人,眼神有些戒備。
    老板娘聽到聲音立馬清醒過來,在櫃台裏探出身子,整個上半身都趴在櫃台上。“爺,這麼早就走了,可還滿意?”
    男人也不說話,伸手在腰間摸出一綻銀子,揚手扔到老板娘身邊的櫃台上。那銀子落在櫃台上沒有滾落也沒有搖晃,竟是紋絲不動仿佛一開始就在那櫃台上一般。
    瑞王看到白親城一臉緊張的模樣,也不由注意了樓下的情況。
    感覺到身後的目光般,男人回過頭來,冰冷的目光掃過樓上,然後落在二樓樓梯口處站著的裹著寬大外衣的尹羽寒。
    尹羽寒本來隻是悄無聲息的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一步一步走向門口的男人。這個男人他認識,名叫方非,是相思閣的常客,也是他的常客。剛剛,方非才在他的房間裏度過了一個晚上。隻不過,是方非在他的床上,而他在椅子上而已,但是外人卻無法知曉這房間裏的事情,就連老板娘都一直覺得,方非早晚是要給尹羽寒贖身的,隻可惜……尹羽寒想到這裏微微苦笑,卻在方非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打了個寒顫。
    他怕方非,雖然方非從來都不曾威脅他或者打他,甚至都不怎麼和他說話,但是他就是打心裏的害怕。同為男人,尹羽寒知道自己這樣的害怕是窩囊了些,但是,方非身上的那種戾氣,和那個人實在是太像了。想到那個人,尹羽寒有些微微發愣,他的目光落在方非遠去的背上,卻又似乎沒有看到方非,他在透過方非看那個人。
    瑞王伸出手指朝白親城一勾,白親城隨即附上耳朵湊過來。耳語幾句,逸王似乎心情不錯,嘴角上翹,伸手自己斟了杯酒,濃鬱的酒香讓人沉醉。白親城站起身離開雅間,下樓的時候正好路過轉身回房的尹羽寒,他滿目憐惜的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白皙的項頸的上,一驚,喉結,這個美人竟然是個男人!
    白親城身影一頓,猶豫了一下,剛剛瑞王是吩咐他來向老板娘點這個美人的牌子,可是,他不確定逸王知不知道這個美人是個男人。短暫的一個停頓後,白親城繼續下樓,走到了櫃台前,點了尹羽寒的牌子。
    一大清早就有大生意做,老板娘一下子就忘記了自己的瞌睡。尹羽寒雖說是個男倌,可是模樣清秀,舉止莞爾淡雅,話不多但是卻因為心性倔強句句噎人,這樣的性子,那些俗人看不上,可是卻最適合瑞王這樣王孫貴族逗弄討趣。這有權有勢的人出手闊綽,她這個老板娘自然開心。
    老板娘收了銀子,笑眯著眼睛親自扭上樓去叫尹羽寒趕緊梳洗下來陪客。
    相思閣的布局並沒有什麼特色。一樓大廳,姑娘小倌們表演才藝的地方,尋常客人花錢喝茶聽小曲的地方。二樓雅座,一般都是達官顯貴的選擇,姑娘小倌們表演完才藝收了賞錢,就可以被二樓的客人點了牌子去陪客了,喝酒聊天,雅俗都無人知曉。三樓便是住處,上了樓梯之後,左手邊是小倌,右手邊是姑娘。每個房間都不是很大,屋內擺設沒有固定格局,全憑屋裏住的人喜好而定。客人們若是留下來過夜,就會被姑娘或者小倌帶到自己的房裏。但是花魁和頭牌卻是不住在這裏的。相思閣有一個後院,院子很大,分為三個別苑,別苑裏的擺設不盡相同卻都很雅致。三個別苑分別住了一個花魁和兩個頭牌。
    花魁和頭牌每個月的接客次數是有限的,每月初五在一樓的大廳裏會有一場表演,然後所有的客官競價,出價最高者可買一夜。當然,表演是尋常客官共同觀賞意淫的,至於競價這一環節,那就是權貴們的專場了。
    今天,瑞王早早的就來了,因為今天正是臘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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