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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籬落
一
收拾好被窩準備離開這個毫無留念的地方,對於我的未來我絲毫沒有看到太大的希望,“我該何去何從”。舍友們都相繼離開了,悄無聲息的,空蕩蕩的宿舍裏除了一些東倒西歪的酒瓶及一地的廢紙而外就隻剩下我一個人,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接下來就是備考,拿著這個師範專科的文憑,除了備考教師而外還能有什麼出路。此時我想到了女朋友小非,其實除了她,我感覺沒什麼好想的了,她在幹什麼?我也不知道。其實彼此心裏都明白,畢業了愛情也可能畢業。
以往喧鬧的校園如今卻是那麼的寂靜,宿舍樓腳的小賣部照常營業,隻是老板娘在靠椅上酣然入睡。喚醒滿帶倦意的老板娘,拿來一包煙,點燃一根,開始漫步在那一個個熟悉的角落,仿佛昨日的一幕幕又清晰地回放在腦海裏。頓時心理變得酸楚。轉到單車出租屋時,老山東叫住了我,我們關係還不錯,兩人就漫無目的的吹了起來。
他是山東來的,由於腰部受了重傷,就隻得靠出租自行車為生,屋裏很簡陋,沒有什麼陳設,一張床,上麵罩著一籠破舊的蚊帳,幾個自製的小木凳,一張飯桌和一個火爐。此時火爐上正人氣騰騰的煮著一鍋東西,白色的蒸汽裏混雜著一股濃烈的肉香味。他告訴我裏麵煮著個豬頭,本來說好今天中午請我們幾個喝一餐,就算是送行,可隻剩下我一個了,從言語之中可以看出他的失落。
豬頭煮的的確很入味,對於老山東搞吃喝這點我從來沒懷疑過,俗話說兔子是攆出來的,話是酒催出來的,五杯下肚,兩人就海闊天空的聊起來,從言談中聽出,他也不容易,學校要整改,他的單車棚就是其中之一,下學期又要另謀出路,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的,豬頭沒怎麼動,酒卻喝到了胃。我東倒西歪的回到空落落的宿舍獨自唱起《睡在上鋪的兄弟》。意亂之中,我撥通了表弟的電話,他中專畢業後就來這個城市裏打工了,日子還勉強,也不知說了些什麼?昏沉之中就酣然睡去,睡夢中,仿佛聽見有人叫我,睜眼一看,是表弟。他幫我胡亂的收拾一下,叫我先到他那落腳,以後再作打算。還能有什麼打算?生活無著落隻有考吧。
老家是斷然不好意思回去了,於是我下定決心開始備考事業單位,時間在一天天熬著,最終考完以後,我自以為還不錯,可還是被刷了,公務員開考了,又備考可最終還是沒上。表弟照常上班,我卻躲在出租屋裏失魂落魄。今年算是沒戲了,漸漸地我發覺表弟的女朋友不再是那麼友好了,雖然表弟沒說什麼,我心裏也清楚,於是我開始大街小巷的忙於找工作,經過幾天的奔波,最後我在一根電杆上看到了一家學校招收教師的招聘信息,抱著試試的想法我撥通了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操著一口貴州腔,很熱情。叫我明天就可以去麵試。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自己收拾利索,把應聘材料再三檢查好以後就出發了。按照招聘信息上的地址,我很費力的找到了這家學校,鏽跡斑斑的鐵大門上是一排鬥大的鎏金大字“XXX民工子弟小學”,見大門開著,我就進去了,突然一條大狼狗狂叫著竄了出來,我本能地倒退了幾步,幸虧狼狗被一條鐵鏈拴著,如若不然,不是半死,也是殘廢。狗我是見得多了可從沒見過這樣的惡犬,可能是狗叫聲引起了主人的警覺,從屋裏跑出一個人來,人不高,中等個子,四十來歲。身穿黑色西服,外套上袋挎隻鋼筆,腳套一雙白色旅遊鞋,看上去是那麼的不和諧,我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大狼”隨著他的大吼,狼狗溫順了許多,但耷拉的長舌,直勾勾的眼神還是讓我感到有些害怕。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本校的校長,幫老板管理此校的。寒暄了幾句,我便隨他來到了辦公室,辦公室裏圍坐著七八個人有老有少,看上去像是教師的樣子。果然不錯,進去以後校長就像我逐一介紹了幾句,然指了指門口的凳子示意我坐在那,他們有繼續開會。好像無人感覺我的存在,我輕鬆了許多,也順便環視了一下整個辦公室,以其說是辦公室,我認為還不如叫餐廳算了,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一些酒瓶,桌子上還有幾碗剩菜,桌麵是一些殘渣。會上說些什麼我也沒留意,掌聲到是震耳欲聾,會後校長看了我的資料,便安排我隨堂上一了節數學課,六年級的。其他老師觀課,並最終做出評定。我自以為滿盤勝算,但還是怯了場。上完以後連自己都覺得怪不好意思。
課後,校長問了我一些諸如老家在哪?在這有沒有親戚?等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之後,叫我留下資料和聯係電話後回來等通知,我想可能沒戲了,以沒太放在心上,那晚我沒回去吃晚飯,我整個人被夜色和著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吞噬了。車水馬龍的大街,繁華的燈光,醉酒的嘔吐, KTV裏哭泣的歌聲,卿卿我我的男女,讓我感到了自己的無能,遊蕩在大街上,我不想去哪,也無處可去。“兄弟,整包煙錢”,明晃晃的匕首離我的肚皮隻有六七公分。
搶劫,我見得多了,絲毫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鎮定的說道:
“兄弟,今晚我也沒幹得來吃,煙早就渴得很了”
“我操,一路的”便揚長而去。
我突然暗笑起來,自認為不去當演員真是藝術界的損失。一天的不快似乎被衝淡了許多。電話響了起來,是表弟打來的,問我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去。我撒了個謊說正在一個朋友那,今晚就不回去了,因為我知道,那唧唧歪歪的叫聲實在令我非常的不爽。但我還是有些後悔,我還能去哪?
還記得有家便宜的旅社,聽說隻要十五就可以了,想想口袋裏還有一百多塊,我突然感到自己像大款了。在櫃台交了錢領了鑰匙,抹黑來到房間,拉著燈。那昏暗的燈光似乎並沒有給房間增添太多的光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屋頂掛的不是燈到像個螢火蟲。關上門,躺在惡臭的床上,我開始幻想我的人生,也許隻有這樣我才會舒服些。
“咚-咚-咚”
有人在敲門,我本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誰?”
“服務員”
門一開,嚇我一跳。像是見到鬼一樣,仿佛被大狼驚嚇的感覺又冒了上來。一個矮小的中年婦女:頭發染得通紅,臉上的粉像刷牆的石灰一樣那麼的厚重、粗糙,吊帶下麵根本看不到乳房的痕跡,一條超短裙下裹著兩根幹癟的所謂的大腿,這一切也就算了,特別是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和幾公裏外都能聞到的口臭,真是令我想狂吐一場,我見過醜的,可我沒見過比這還惡心的。
“帥哥,給要妹妹,漂亮得很”普通話還算可以,既然說得比我還好,突然我感覺到自己無能,讀了三年的師專,普通話竟然還沒老鴇講得好。
“累得很,不要了”
“很漂亮的,才高中生呢!”
“跟你說不要!”我自認為我的脾氣算好的了,但不知現在為何會對一個老鴇發這麼大的火。老鴇自知沒趣,也就扭腰而去了。
再躺回床上時,睡意全無。來到樓下嘈雜的夜市小街,都是些買醉的男男女女,我想我也跟他們差不多了,要了一瓶紅蓋苞穀酒,幾樣簡單的廉價燒烤便開始喝了起來,剛喝幾口覺得辛辣苦澀,可想一想人生的不如意,難道比這酒甜?一瓶酒下肚,醉意猛上心頭,覺得舒服多了,於是摸回旅館和衣睡去,正睡得舒服之時,電話響了起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哪怕是接一個電話。便又入睡了,在次醒來的時候也是被電話吵醒的,懶洋洋的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校長打來的,我迅速接起電話,接完電話以後我輕鬆了許多,因為我被聘用了。於是,洗漱完以後,打了輛車,就直奔學校。學校門口已有學生進進出出了。進大門時,我小心了許多,因為歡歡,我不想再讓它再嚇一次,畢竟它是畜牲,我是人。
這一次,我直接來到辦公室,辦公室裏除了簽到的教師而外,還有一個陌生人,經校長介紹這個就是本校的老板,此人雖沒挺胸摸肚,卻也不失點老板的模樣,八字胡須,個不高,眼睛透亮。
幾句簡單的話語過後,他便示意校長拿出一份協議讓我看。初略的看了一遍,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因為我無處可去。遞過協議書,老板衝我笑了笑,這笑令我當時很費解。唯一令我滿意的是我可以和另外的兩個老師睡在辦公室隔壁的一間雜物間裏。簽完協議以後我變開始上班,我擔任二年級的除英語而外的所用科目。教室裏光線昏暗,一進教室我就會感覺像是黃昏,我就會想起讀書時黃昏時的美好時光。除了就是氣悶、惡臭,二十五平的教室裏擠滿了五六十學生,連從教室門口上到講台上都十分的困難,一不留神就會被撞,撞過幾次後我就練出技術來了,側身墊步行進是最安全的了。今天中午的午飯我可以在學校裏吃,每月八十的夥食費,一碗米飯,一個小菜,還有一個所謂的葷菜,還能吃飽,盡管沒什麼油水。下午放學,組織完學生乘車離校後,我便到表弟那搬來鋪蓋開始了我的人生,本想請他們吃頓飯,可手頭實在很拮據,隻有等工資上了再說。沒過多久,我就和其他教師混熟了,教師不多可卻真所謂來自五湖四海。
袁老師是從宣威來的,聽說他在老家代課十年無法轉正,無奈之下隻好一家四口出來闖蕩,兩個孩子都在本校讀書,老婆在城裏打雜工;楊老師本地人,話不多,說話辦事謹慎,個子高大,教四年級的語文,聽說他自己開了一家輔導班,小小是文山來的,剛高中畢業,身材苗條得可憐,從幹癟的胸部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味道,並且特別摳,老愛占別人的便宜,我不怎麼喜歡和他交談,因為她總是擺出一副自以為是的嘴臉,有時我還會覺得她好笑至極。
高老師是四川來的,在廣東闖蕩了幾年,離了婚找了個小姑娘湊合著過日子,在學校裏專門教武術,還開了個武術輔導班專門交一些套路,傳說他的武功很厲害,可我一直沒看他露過手。可吹起玩女人來的他卻是無人能敵,因為他自認為他現在的老婆就是個鮮活的例子。另外,還有幾個所謂的教師都是女的,聽說有個以前是坐台的,有個是吸毒的。。。。。。
難熬的一個月終於到頭了。我領到了我的第一份工資,五百五十塊,除去生活費和押金而外,還剩三百七十塊。當天我就請表弟和他的女朋友到十元火鍋店搓了一頓,雖然檔次夠低,可還是盡興,搖搖晃晃回到住處時,大門開著,燈透亮,大狼靜靜地睡在地上好似旁若無人似的,無心搭理我。發工資了舍友都出去打牙祭去,本來他們約我,可隻好下次。
獨自躺在床上,想打電話可無處可打,於是我開始漫想,說無處可打是假的,隻是不好意思打。因為我不想家人和同學知道我的落魄。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上。
課間操時,三年級的幾個同學在下麵竊竊私語。“啪啪啪”段老師下去從頭就給了他們幾下,我不自覺的摸了下自己的頭,學生似乎並沒有太疼的意思,隻是摸了下自己的頭,然後瞪著老師,校長看到了,向段老師投來讚許的目光,然後嚴肅的說道:“管理學生要從嚴,打是親,罵是愛”於是全校學生都規矩了許多。我這才發現每個老師手裏都拎著一根細長而又光滑的竹棍,這也是管理學生必不可少的工具。做完課間操,我們幾個男教師擠在狹小的辦公室裏抽著廉價的香煙,談論著一些關於發育的問題。正起興時,吳老師急匆匆的闖了進來,“拿隻煙來,我操煙錢都沒了”,段老師不情願的撈出一包煙,打開看了看,不情願的遞過去。
吳老師深深的吸了幾口以後,大半截的香煙就隻剩下一些灰燼,她長長的撅起嘴唇,舒服的把煙吐了出來。此時我發現她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二十歲的她充滿活力,體態豐盈。
學校的教師基本混熟了,大家都是因為生活無著落才聚到一起來,老板基本很少出現,基本每個月發工資時才見得到。聽說他有兩個老婆,並且是兩姐妹,最後我才知道這並非傳說原來是事實。校長為人隨和我對他比較滿意,可他老婆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今天因為我多吃了一串油炸豆腐而遭到了冷眼,此時我突然想到一句話:“生意人都他媽是狗娘養的。”
雖然年輕,但我卻學會了買嘴,每次喝酒都基本沒清醒的時候。當然中午也不例外,有時我們會一起到學校附近的十元火鍋店,海吃一餐,這對於我們來說以是奢侈的大餐了。
後來,跟同事們混熟了,我們也會偶爾到KTV放縱,也會有我們獨特的審美觀點,但大家討論的基本是關於錢的問題,討論的是關於世態的現實。
高老師招幾個學生教點武術,還有點而外收入。段老師也開了個輔導班,擺了幾張桌子,煙錢到不成問題。我也想幹點什麼,可沒什麼合適的,隻好消遣日子,沒意義的把時間打發在一些沒意義的事上。不知不覺,小半年就過去了,家裏也曾打過幾個電話來,詢問我的狀況,我隻有寬慰他們,我的生活是多麼的美好!
春節快到了,隻有二十來天的工資,怎麼回家過春節?周末的雨天,獨自一人,在湖邊漫無目的的徘徊著,雨中的煙柳,顯得那麼的婆娑,而我?我突然感覺全身寒了起來,行人都穿上了棉衣,我卻還裹著一件實習時買的那件襯衣。於是我把領口最上邊的紐扣扣緊,似乎暖和了許多。突然我有點想記下點什麼,
雨梳煙柳行人稀。
湖平岸闊漣相依。
以是金湖午過時,
惟有愁心伴我行。
回到學校,袁老師打電話來叫去他家喝酒,這正合我意,兩天沒喝酒了,這是我第一次到他家喝酒,在他的指點下,我費了很大工夫,才在一個深僻的巷道裏找到他家,一家人擠在二十多平米的出租屋裏,一張破舊的雙人木床,和一個破損的皮沙發,就是一家人的睡覺工具。屋裏生著火爐,很暖和,油膩的飯桌上挨挨擠擠的擺滿了一桌菜,桌下,還放著一個蛋糕,此時我在想起來,全麵跟我說過,今天他家女兒過生日,我空手而來,怪不好意思的。屋裏,坐滿了人,都是我不認識的,酒桌上才聽說,都是他們老鄉。那不止喝了很多酒,也喝了很多時間,那晚是我一直以來最開心的一晚,我幾乎忘了所有的煩惱,也是那晚,我學會了劃拳。
臨近,放假的時候,段老師辭職了,因為眼睛的問題,他的輔導班要轉讓,我和袁老師一合計,幹脆把它接過來,我們都用心去經營,因為我們簡直快要窮瘋了。晚上等城管的下班以後,就到處張貼招生信息,其實就是徒勞無功,因為,第二天所有的信息又蕩然無存了。
後來經朋友的介紹,我利用空餘時間到城裏的家教中心去兼職,雖然很累,但經濟變得寬鬆了許多,自我也感覺比較充實。
下學期,很快又到了,由於生源,輔導班隻好關門大吉,三月的餘寒,還有些襲人,這幾天全身發力,頭腦昏沉,感冒了,下午放學後我就鑽到被臥裏,可晚上還得去兼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