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機遞給我，“你幫我接。”
    我看著他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有些怔忡。
    “你確定是讓我幫你接？”
    “對。而且，這個林霏霏，是你的情敵。”
    聽力還沒怎麼退化，“情敵”倆字兒的尾音拖得是相當長。
    在我沒接口之前，他又飛快地補上了一句，“也說不定她打這個電話的本意就是想讓你聽電話。”
    “何惟，來，解釋一下，什麼叫情敵？”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不過，雖說是情敵，但她並不構成任何威脅。”
    “……”
    手機鈴聲剛好停了，幸好，不用應付這個陌生女人。
    “林霏霏是我在國外的同學，追著我回國。”
    還真是桃花朵朵開。
    說完這句話，他又半眯著眼看我，“她知道我心裏裝了個人，不甘心就這麼輸了。那天她請我帶她去宴會是想看看她輸給了什麼樣的女人。”
    我要是沒看錯，他在偷笑。
    “那她看完了之後是不是問了一個問題？”
    我靠過去，扯著他的領帶，想象林霏霏當時的表情。
    “阿惟，你看上那女人的時候是不是沒戴眼鏡？”
    何惟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我表情不到位？”在我問完這句話之後，他的表情忽然就變得極為認真。
    “你的表情很到位。但你犯了兩個很嚴重的錯誤。”
    說啊，我聽著呢。
    “一是，她不可能像你一樣讓我毫不設防地被她抓到領帶，至於第二個錯誤就是，”
    他微微把頭側向我這邊，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從來就不允許她叫我阿惟。”
    我受不了他的眼神，隻好別過頭去看窗外。
    “這個和我沒關係。”
    “蘇念，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嘴硬？”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何惟，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很害怕，我害怕和你在一起，那些真實的快樂讓我覺得害怕，我好怕自己哪一天再因為什麼和你分開，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根本就不敢保證我還能熬過去。”
    “念念，你轉過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我不，何惟你聽我說完，你知不知道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在哪？問題就在於我太過平凡，而你太好！”
    說完我就愣了，原來在我心裏，這個就是我們分開的原因。
    原來，對我而言，分開反而是一種解脫嗎？
    所以當初自己才熬過了那些分開後的日日夜夜嗎？
    曾經自己以為的那些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都不會發生任何改變的愛情，原來竟是一場折磨嗎？
    “看來是我強求你了，原來和我在一起，你這麼痛苦。”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隻是那些害怕讓我生出無限悲涼。
    是我不夠好，不敢相信幸福。
    何惟，你不要難過。
    不要愛我了，我一直怕自己給不起那場你要的幸福。
    因為太想你好，所以不敢打擾。
    “何惟，兩年前，你走的那個秋天，是我一生中最長的冬季，”
    你走之後，冬天就提前到了。
    “但是你看，冬天已經過去了。”
    他就那樣看著我，我每說完一句話他的表情就更冷一分。
    “蘇念，你真的沒有必要和我說這些。隻要你說一句，何惟我早已不愛你，你走，我立刻就離開。還是說，你希望我們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見麵？”
    隻是一輩子能有多長呢？
    足夠我們忘了彼此嗎？
    “我……”
    “那不是你的真心話嗎？說不出口？”
    我聽到一聲響，“車門開了，你下車。蘇念，我告訴你，那些什麼你所謂的我太優秀，根本全部都是借口，你知道真正的問題是什麼嗎？真正的問題就是你從來不敢正視我對你的好，你不相信自己也就罷了，你喜歡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療傷，你習慣了一個人堅強，這些我都理解。但你自始至終有沒有試過要去相信我，哪怕就一次？嗬，我居然還老說你笨，我才是那個最笨的。”
    說完他就下車了。
    他繞到這邊的車門，把門打開，把愣在車裏的我拉了出來，“你走。”
    可能這邊的動靜有些大，門衛處的王大爺趕了過來，明晃晃的手電燈光照在我臉上，我急忙把頭別向一邊，燈很亮，紮得眼睛也疼。
    如果我哭了，一定是因為燈的光線太強。
    “是蘇小姐啊，出什麼事了嗎？”
    “沒，沒事。”
    何惟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的尷尬。
    他把燈光對著何惟，嘴裏嘟囔了兩句，也沒聽清是什麼。
    突然他拍著腦袋喊了一句，“原來是你啊？小夥子。”
    何惟他什麼時候還和這小區的門衛見過？
    “蘇小姐，原來這個小夥子那天在樓下等了一晚上是在等你啊？你說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鬧個別扭怎麼就這麼難解決？我看這小夥子挺有誠意的，有什麼事回家好好說，這在外邊也不怕凍著？回去吧。”
    怪不得他尷尬，原來還有這麼個事，是我在醫院睡的那天嗎？
    他微側著身子站在那裏，我稍微走遠兩步，大概就會看不見他吧？
    夜裏，他像是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再也抓不住。
    “王大爺，沒事，您回去吧。”
    他應了一聲，就提著燈悠著步子走了。
    轉身走的時候，嘴裏還哼著小曲兒。
    於我而言，為何別人的快樂總是來得如此簡單。
    “你好像羨慕得很？蘇念你就別指望這種簡單的快樂了，一天到晚想那麼多，累不死就算不錯了。”
    我又轉過頭來看著何惟，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嘴巴毒得讓我覺得鼻子泛酸？
    何惟，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你。
    再也找不到一個比我自己還了解自己的何惟，可偏偏我要親手推開。
    太愛，也就太怕失去。
    “何惟，我少的那些東西，你曾經花了很長的時間替我彌補，勇氣，信任，但我終究還是讓你失望了。”
    他站在那裏靜靜地聽我說完這句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上了車。
    “蘇念，我有的是時間。”
    我仿佛都可以聽到他沒有說出口的下一句，“我們慢慢磨。”
    他的車離我越來越遠，最後，車燈變成兩個小黃點，消失在我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