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已經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四下張望，餐廳裏依然一片啞然。手捂住額頭，擦了擦滲出的汗珠，試著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下來。透過眾人充滿同情的眼神，我很快明白了兩件事：搞清楚誰是頭兒，看清楚自己有多少能耐。
    “艾莉，你一會就直接回家吧。”
    過度的衝動麻痹了神經，我幾乎忘了整件事的主角。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僵硬地扭過頭，一旁的柯林審閱著被批的一無是處的文件，握著文件的雙手微微顫抖。
    “你說回家？這什麼意思，柯林？”
    “白癡，好好回去想想對策，你衝動過頭了。”
    我默默地低下頭，一臉難堪地沉默不語，臉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我知道了，剛才……不受控製，給你添麻煩了。”
    深深地彎下腰，鞠了一躬後，頹廢地走出餐廳。返回工作室的途中，我被各種眼神打量著。“嘿，看那個菜鳥，居然敢頂撞經理，不知天高地厚。”，在你們眼裏，我就是這樣一個渾小子吧。三天時間，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你們都等著看好戲呢吧，該死！
    漫步在川流不息的街頭，心中若有所思。按照柯林的吩咐，收拾東西走人，可那份不甘該如何解釋。
    “大不了被嘲笑一番滾蛋回家，我應該是這樣想的才對嘛。”
    像個任性的女孩，撅著嘴，腳下踢著碎石塊，還不時發出“哼哼”的聲音。繁華的商業街區，一棟嶄新的建築呈現在眼前。新開的商場？話說回來，前段時間貌似是接到了新店開業的傳單。
    “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逛商場，我都有點佩服自己。”
    帶著自嘲的語氣，邁上緩緩上升的電梯，忽然間感覺肩膀被一股力量搖晃著。
    “對不起，先生，打擾一下。”
    下意識轉過頭，一名身著西服，年齡約二十後半至三十前半的男人，表情悠然地站在我身後。
    “你……有什麼事麼？”
    “艾莉先生是吧，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隻是所在部門不同而已。在餐廳你的英雄事跡我都看到了。”
    “等……等一下，什麼叫英雄事……”
    這男人完全不在意我說什麼。
    “總的來說呢，對你這樣的做法我還是挺佩服的，這是我名片。”
    噗……鍾鬱靈，這娘泡的名字真的沒關係麼。
    “經理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然後你再看看她，是吧，從哪方麵看都是個極品，就是這個性格呢，有點不合心意。”
    這貨完已經全沉醉了，沒什麼事我可以走了吧。
    “至於我，你也看到了，要容貌有容貌，要技術……哎？小夥子，有興趣試一試麼？”
    “試你妹。”
    衝著男子咬牙切齒地冷哼一聲，並以眼神告知著我的不滿。本以為他會識趣地離開，但我還是太天真了。
    “想要把皇女踩在腳下，最基本的就是比她更出眾，我早就想跟她幹一架了，有需要記得找我。”
    走了！像個自戀狂一樣滔滔不絕說了一通後就這樣甩甩手走了，這貨是什麼人啊？公司裏的人都這樣麼？名片估計也用不上，隨手揣進衣服某一個口袋。電梯來到四層，抱著身為社會人士，著裝一定要體麵的觀念，隨意走進一家西裝專櫃：ARMANICOLLEZIONI
    “什麼牌子啊，名字這麼長。”
    “先生您好，請問您是選擇這件麼？”
    服務員姐姐帶著滿臉微笑向我走來，隻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別扭，我是不是特別不像買東西的。
    “啊……是，我是挺看好這件的。”
    嘴裏小聲嘟囔著，條件反射般翻過價位牌，一個充滿調戲的數字出現在眼前。我驚愕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是不認識牌子還是腦子一直都不正常呢？”
    身邊傳來女性冷淡的聲音，這聲音聽著好耳熟。
    “呦，大小姐，真有閑心啊！”
    “服務員，就這件了，麻煩您了。”
    “好的，小姐。”
    皇女殿下完全沒把我當回事，我緊握雙拳，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吧，我走，今天丟人丟到家了。
    “服務員，他選的那件也幫我裝起來吧。”
    “好的，小姐，沒問題。收銀台就在前方，一直走就可以看到。”
    “謝謝。”
    這什麼跟什麼，戲耍麼？艾莉，你糟糕透了。
    “怎麼，這就要回去了？”
    “是啊，我要回去了，還有很多工作，沒什麼事告辭了。”
    “下次記得看清楚牌子，新人。”
    這是什麼感覺，鬱悶、壓抑、痛苦、酸楚，我不知道。回家的念頭此刻煙消雲散，順手拿起電話，再從口袋中掏出自戀狂留下的名片，隨即按下通話鍵，電話中傳來“嘟……嘟……”的聲音。
    “您好，鍾鬱靈先生麼？我需要您的幫助！”
    一路疾奔返回公司，這感覺真好，很多年沒有這麼玩命過。進大門、向保安示意、按電梯、直奔二十八層。作為新人，這一套流程倒是記個爛熟。站在工作室門口，一邊激動地喘息，同時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對不起，今天中午是……是我太衝動了……。”
    “艾莉啊，你來的正好，這是給你的臨時任務。”
    是柯林，相當悠閑的樣子，大大咧咧走到我身邊捎帶手把一份材料硬塞到我懷裏。搞……搞什麼？
    “柯林，我沒有……”
    今天是怎麼了，都不聽我說話麼？談什麼人際關係，我這人緣已經是負數了。
    “安姐，確定信息的工作交給你們小隊。我要各方麵確切信息：名稱、品牌、設計內容、規格、位置、完成時間以及有沒有附加條件。給我列出優先級，做出完整的設計安排。不好意思，小鍾，這次把你們團隊牽扯進來。”
    是那個娘娘腔自戀狂，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不解地思索著，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哪的話，我早就想跟經理較次勁了，工作能力沒的說，就是那個樣子我看著不爽。”
    “你們的工作沒問題麼。”
    “無所謂，要罰就罰，我也不差那一兩個月的工資，除非她給我開了。不過我這種人才恐怕是不好找吧。”
    我咽下一口口水，瀑布般的汗水從毛孔中噴湧而出。好可怕，好可怕，柯林竟能表現得如此強勢，由於過於畏懼，喉嚨開始痙攣般的隱隱作痛。
    “那麼小鍾，創意方麵交給你們。構思、草圖、深化設計、最終審核我想你的能力應該在我之上，拜托了。”
    “簡單。”
    “橫野，標準化設計交給你們團隊，看清楚要求。風格、格式、字體、板式不得隨意更改。崔呢，崔……崔……崔哥！”
    “別總崔崔的，太各應人了。”
    順口答應的家夥看起來像個大叔，一臉的滄桑，團隊裏年齡最大的就是這家夥了吧。
    “最後的內審還是你的事，整個團隊你的狀態最穩定，不論在什麼時候。艾莉，艾莉，叫你呢艾莉！”
    “啊啊啊，我在我在。”
    “臨時任務給我看仔細了，這次不許有錯別字。另外還牽扯到排版，好好努力。”
    “等……等等……，我有要緊事啊，這臨時任務你暫時交給別人吧。”
    柯林冷冷一笑，湊到我耳旁，低聲細語：
    “還有什麼比把被扣的工資搶回來更要緊的麼？交給你的就是這次要求返工的任務。你也知道一個人不可能完成吧，所以我們來幫你，新人。”
    “可是……”
    “你給我閉嘴！”
    柯林在我胸口重重一推，強大的力量逼迫我不斷後退，直到後背緊貼牆壁。緊接著，衣領被他揪起，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在我們眼裏可是英雄。不管怎麼說，這是你爭取來的機會，我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送死。三天時間可能根本不夠，不過我們不是團隊麼，每個人都很優秀吧。
    “掛了你的電話，我就直奔工作室，你能下定決心真是太好了。團隊人手不夠是硬傷，我就勉為其難的搭把手，我可不是衝著柯林這家夥，單純的想跟成天擺架子的經理較量一下而已。還有，小夥子，有興趣來一發麼？”
    “來你妹。”
    接下來，水深火熱的生活降臨在每一個人頭上。之前我完全理解錯了，說什麼除了機械與紙張就聽不到其他聲音簡直就像在抽自己嘴巴，這裏可是熱鬧到令人心潮澎湃。自戀狂拋開自己的部門投身過來，我雖身為死宅，也知道這並不常見。自從兒時的那次事件過後，再也沒有被人稱為英雄。雙手離開鍵盤，做了幾下伸展運動，揉揉略顯紅腫的眼睛，原來已經午夜了，大家都沒有回家，這樣好麼。
    “艾莉，出來。”
    皇女殿下？真會挑時候啊。依靠雙臂的力量硬撐起疲憊的身軀，緩慢地走出工作室。
    “什麼事啊，皇女殿下。”
    “怎麼，改新稱呼了？無所謂，把這個拿給柯林。”
    “這箱子是什麼玩意？”
    “臨時任務，讓他一小時後交給我。”
    “開什麼玩笑！”
    拚命抑製住內心的憤怒，將音量控製到最低。
    “胡鬧也要有個限度，你覺得中午的事情過不去，衝我來，不要拿我的團隊耍著玩！”
    皇女殿下很平淡，她他媽真的很平淡。對方的情緒波動到什麼地步，都不會對她有所影響。
    “這是你的團隊麼？我沒時間跟你廢話，告訴他完成不了，就不用來上班了。”
    “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總比沒有能力還要逞強說大話的家夥好的多。”
    可惡，完全無法反駁，她說的都對。沒錯，我什麼都改變不了，隻能按要求把這該死的箱子交給柯林。
    “柯林。”
    眼前的柯林被數不清的文件包裹在中央，電腦液晶屏內的畫麵快速切換著，我像個娘們一樣扭捏著來到他身邊。
    “這是經理給你的臨時任務，她……她說讓你……你一小時後交給她，否則……就不用來上班了。”
    “是麼，你去忙吧，我看看。”
    “柯林……”
    “去吧，你還有工作沒做完吧。”
    “是，我知道了。”
    我究竟給這個團隊帶來了多少壓力，忍不住偷瞄了一眼，這貨居然在笑？
    “艾莉，過來看看，這任務可用不了一小時啊。”
    “嗯？”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兩三步來到那該死的箱子前。
    “這……咖啡？”
    “看來，我們的經理還是挺會用小心思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