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你哭什麼？”少年穿著紫色的袍子，一副沒長開的傻氣模樣。
    蹲在河邊的男孩，眨巴著眼睛，扯了扯身上髒兮兮的黃色小襖，昂著臉大聲說：“我才沒哭。”
    “你這個愛哭鬼，你沒哭，那臉上的那是什麼？口水？”紫袍少年伸手拽住男孩胡亂紮在腦後的小辮子笑的齜牙咧嘴，“你爹沒教過你，男孩子流血不流淚。”
    “我才不要做男孩子，我要做女孩子。”隻有女孩子長大了才可以嫁給神仙一樣的人，才可以嫁給老師。
    “那你就做女孩子吧，我長大了娶你，你就可以隨便哭了。”少年刮了刮哭得滿臉鼻涕的男孩，“你到底哭什麼？”
    “嗚嗚嗚嗚~~~李子延欺負我。”男孩嘟囔著，又是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我給你欺負回來，風兒別哭。”
    “我才不是因為李子延欺負我，我才哭，我是因為李子延欺負我，可是老師都不幫我。”
    “他自然不會幫你，在我們這麼多兄弟中，他選擇了李子延，不會是我，更不會是你。”
    很多年前，有個喜歡穿紫袍的少年曾經告訴我，在我們還是個懵懂的孩子的時候，在我還在為老師不幫我而痛哭流涕的時候，就告訴了我，季淩霄選擇的人是李子延，不會是他，更不會是我。
    所以當那個人沉思了一會兒，說出：“那就好。”的時候，我也沒有多心痛，可以預料的痛苦算不上痛苦，那隻是你本該經曆的難過，就如當初我爹娘被處死的時候，我被關在宮裏被李子延沒日沒夜折磨的時候，被那樣不知羞恥的玩弄的時候，終於變成一個閹人不再有愛有恨的時候一樣，一樣難過。
    也隻是難過而已。
    “老師從小看著朕長大，定是知道朕的習性的。”李子延冷冷地看著季淩霄，笑著說：“朕從不強迫別人，除非那東西本來就是朕的。”
    “淩霄明白。”
    我姐姐總是教導我，人世間有很多可望而不可求的，比如財富，比如權利，比如姻緣，你的觸手可及隻是虛妄的幻覺，你可能甚至會感恩於你的得不到，因為它會變得深刻，深刻到連你自己也不敢想象。
    痛入骨髓，傷入心肺。
    “老師！”少年瞪著他那靈動的眼眸，嬌嗔地晃了晃季淩霄的胳膊。
    “莫愛卿年歲尚輕，卻頗有老師當年的風采，不如讓他入翰林院可好？”
    “一切聽陛下安排。”
    翰林院，文人墨客最想企及的高度，皇子帝師，你得到不僅是一幫崇敬你的學生，還會擁有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華。
    “風兒，讓你進宮讀書可好？”
    “我才不要，爹爹就會騙人，我才不要給人家當書童，李子延說了，我不是和他一起讀書，我隻是他們的書童，我才不要，我要做主子。”
    “風兒乖，爹會讓你做主子的。”
    那時候我爹說，我不會隻是個書童，我相信了，事實證明，我確實不是個書童，我隻是個奴才，在這個偌大的皇宮裏供人玩樂的奴才。
    “皇上！您能放小無下來嗎？”我在李子延的懷裏僵硬地移動了一下身子，卻被以更加凶狠的力量摟住，李子延的動作就像摟住一個昭示自己主權的玩偶，他從小就這樣，我也不是不知道。
    “老師，這一次，你？”
    “這一次，草民不會走。”
    “老師，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丟下我。”少年的聲音清脆明亮，穿透了這昏暗的黃昏，“那我們趕快走吧，阿遙說今晚要在王府給我接風洗塵呢？”
    “額？四哥也認得莫愛卿？”李子延慢慢鬆開緊緊摟著我的手，滿臉驚喜地看向莫清，卻在問季淩霄。
    “清兒的爺爺是前朝禮部尚書莫遊，莫老告老還鄉多年，我雲遊江南在莫府叨擾多時，見清兒實在聰慧便收了他，他呆在我身邊也有五年了，其實草民每年都與四王爺相約在揚州敘敘舊，清兒自然認得四王爺。”
    “老師真是狠心，記得每年與四哥敘舊，卻記不得朕，整整七年了，你不知道學生有多想念老師。”李子延倒是真心實意的擺弄著他那師徒情深的嘴臉。
    “陛下長大了，也親政了，該是孤獨的麵對這個世界時候了。”季淩霄的聲音輕輕地，有種說不上的無力感。
    “上麵的風景固然好，可是獨自欣賞有什麼意思？”莫清的語調鏗鏘有力，就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劃破人的心髒。
    然後，有光透了進去，從李子延那閃著光的眼睛和若有所思的表情可以看出。
    我純真的小白兔，你被大灰狼盯上了，也許季淩霄會保護你，但是請你相信，你的結局並不會比我好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