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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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妖氣,這妖氣明顯不是來自現世的妖怪。魔界自從敗給天庭便立下誓約:“絕對不踏足現世,擾亂現世。”雖然如此,仍有一些獲罪流放魔界妖怪逃到現世,現世的妖怪極為排斥來自魔界的妖怪,所以他們很難有善終。
剛剛那股妖氣非常強大,強大的讓季鹹有點在意。什麼紅鸞星動,還是找到一個耐打的對手好好打一架比較實在。
滿懷期待的朝妖氣出現的地方走過去,那個地方卻隻有一個在繈褓裏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他抱起孩子細細打量,想從這孩子身上看出什麼不一般的東西來,隻是這孩子對他的打量反倒讓他不自在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麼小的孩子:孩子的周身都有一股浸人心脾的奶香,眼睛很大,眼珠烏黑,邊緣似有一圈紫,肉肉軟軟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袖,手臂胖胖的猶如蓮藕。
這孩子粉嫩臉上的兩瓣淺紅諾諾扁了兩下,眼睛裏迅速蒙上一層水光,季鹹感覺到這孩子莫名的委屈,讓他心都揪了起來。
看著孩子的衣著服飾,應該出自大家。可是為什麼會被丟到這人跡罕至的小巷,這麼小的孩子就被家人拋棄,一定很委屈很委屈吧……
那小孩子看季鹹抱起自己可勁兒打量,心中不由委屈,扁扁嘴就想以淚動人。誰知那人的眼光轉瞬就變得溫柔起來,那種溫柔浸透到他的脾肺,到他的遙遠的已經記不清楚的過去,讓他拋卻迷茫認真道:“爹爹。”
小孩子永遠不知道自己童音的殺傷力,季鹹手一抖,這個小孩子連同包裹住他的繈褓一起掉了下去。還好季鹹不是個普通人,在孩子掉下去的同時,他運氣包裹住孩子,讓這個從相對高處掉下去的柔弱的孩子沒有傷到分毫。
雖然他用盡全力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的臉上顯出絲毫抽搐的表情。
但是,他實實在在的抽搐了。他的心肺脾,連著肝髒都一起抽搐起來,最後他的肩膀,手臂,手都微微的抖起來。
他抬頭默默望著藍得澄澈純粹的藍天,看著從他頭頂撲棱著翅膀飛過去的一群烏鴉,他心中此時的懊惱是他以往的五十年時光都無可比擬的。想他季鹹,英明一生,聰慧無雙,英俊無比,自以為他道法已經大成,區區寵辱不驚自然不在話下。
可他居然被驚到了,被一個軟軟小小,胖嘟嘟,粉嫩嫩,純潔可愛的什麼都不懂的還在繈褓中的小孩子驚到了,而且還差點失手害死一條純真無辜的生命。他為什麼不能得道飛仙,明明他的道法修為已經足夠,起碼青木山上自己那幾個師父師伯已經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可他依舊不過是個道士,為什麼?
他低頭看著那個眼淚大滴掉落,卻咬著唇固執的不肯發出一絲聲音的小孩子,蹲下身用盡量輕柔的聲音問:“為什麼叫我爹爹?”
那孩子用淚光蒙蒙的眼睛死死盯著季鹹,好一會,終於大聲哭出來:“爹爹就是爹爹,你是我爹爹,哪裏用為什麼?嗚~~”又是好一陣淚如雨下。季鹹無力扶額,實在想不出什麼話去辯駁這個小孩子。
這孩子明顯不知道自己被人拋棄了,不僅如此,他還迅速沒節操的認了一個爹。雖然這麼小的小孩子是不會知道節操為何物。
季鹹拿小孩子是沒辦法的。而且他作為一個道行很深,即將或者在不久的將來能位列仙班的準神仙,自然不能把小孩子扔在荒涼的小巷不管不顧,不聞不問。
他認命的抱起小孩子,騰出右手捏了捏那粉嘟嘟的臉頰,歎一聲:“手感真好。”直接無視那由委屈轉為不解但仍透著深深的不安的眼眸說:“你既然喊我爹爹,從今以後我便是你爹爹,我一定會像一個普通的爹爹那樣,一直撫養到你長大成人,獨立生活。”
小孩子一聽這話喜了,他用他肉乎乎沒有多少力量的小手抓住季鹹的衣襟,使勁朝前湊,最後兩瓣柔軟的粉色終於湊到季鹹的臉邊,吧唧就是一口:“我就知道爹爹不會不要我,爹爹,爹爹,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爹爹,就是長大成人,能獨立生活也不離開爹爹。”。
季鹹又被驚到了,不過他這次穩重很多,他不僅手沒有抖,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小孩子溫熱稚嫩的氣息撲到他的臉上、耳邊,有些癢,卻也是從來沒有體會過的親近。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一隻手挑著孩子的下巴,“說,你是不是我成仙的最後一個劫?”
小孩子顯然沒聽懂他話中何意,明亮盯著季鹹,全是不解。
季鹹把小孩子抱回懷裏,心下思忖:帶一個小孩子去看遍天下各態美景顯然不合適,那麼他現在首要做的,就是找一個地方安頓下來。
即使不知世事如他,也知道這世間凡是沒有銀子,想安穩過下去是不可能的。何況,他現在還是孩子他爹?
“乖,告訴爹,你叫什麼?”
“爹爹壞,人家孩子的名字都是爹爹起的,你怎麼能問我~~”這孩子又委屈抽泣。
季鹹聽著這童稚美好的聲音,深深的自責了:對啊,我怎麼還不如個小孩子。
季鹹心裏愧疚,但也僅僅是心裏愧疚,他咳了咳,又沉默了段時間,正色道:“玉兒,待會不要出聲,我帶你去賺些家用。”
小孩子聽見他鄭重的聲音也麵色嚴肅的附和:“爹爹,玉兒明白。”
季鹹隨即隱去他們兩人的身形,腳下乘風,轉瞬便到城外一處修得豪華宏偉的宅子前。宅門的牌匾上是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張府。不同於今天那食府親王殿那三個稚嫩沒什麼章法的大字,這是真正出自大家的手筆,每一筆都貴氣逼人,又透著些威嚴。
這時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道士神色狼狽的從張府中逃出來,看見季鹹急急出言勸阻:“道兄,這張府中的妖精古怪,妖法極高,你速速逃命去吧,今天算上我已經有十幾個修為頗高的道兄敗走了,你年紀輕輕,莫要因為一時貪戀錢財而失了性命啊。”。
季鹹瞥了一眼白胡子老道,又看看被濃重妖氣籠罩著的張府,開口道:“貧道修煉五十餘年,還不曾遇見過我敵不過的妖怪,道長多慮了。”說完張開他一直收斂的氣勢,雄赳赳氣昂昂的進了張府。隻留下一旁被震驚慚愧纏繞,一步也走不動的老道。
當季鹹一路無阻走到妖氣源頭——張府的後院,一個珠光寶氣滿臉胭脂的貴婦人抱著一個渾身都是新鮮抓痕的少年,哭的死去活來聲嘶力竭,化了的胭脂在她滿是褶皺的臉上好似一幅幼兒無知的塗鴉。
過了好一會,府中的人才發現他的存在。
一個家丁膽子比較大:“什麼人,敢擅闖張府!”
季鹹左手攏一攏懷中的孩子,“貧道季鹹,特來此除妖。”
一個神色萎靡,身體發福的老頭聽他這麼說,眼中精光突現。那人以他發福的身體不該有的敏捷與速度快速跪倒在地,並匍匐著一路爬的他的腳下哭嚎:“道長,神仙,求求你救犬子,我們夫妻年已五十,隻有這一個獨苗,可他不知道著了什麼邪,發瘋的抓自己,口中念著:我讓你不得好死,我抓死你。而且不眠不休,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這時那夫人已經從悲痛中清醒,也朝他爬過來並一手拽著季鹹的衣角哭聲尖利:“闊兒自幼伶俐,頗得族中長輩稱讚,來年開春闊兒本準備應試,誰知前天捕了次獵回來會成這樣子。道長慈悲,一定要要救闊兒啊。”
季鹹站在原地不怒自威,一身白衣更襯得他不似俗世之人。
“來人,去從帳房提五百兩黃金。”老漢精通世故,立即以重金相誘。
五百兩買一條人命是不是太少了些,季鹹這麼想著,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他暗地裏捏一個訣丟到像死人一樣躺倒地上的年輕人身上,那孩子立即劇烈抖動兩下。
張老爺神色一凜,看著季鹹的眼神也越發深邃,他控製這自己身體抖的幅度,對另一個家丁道:“快去,再拿五百兩黃金來,助這位道長除妖。”說完便諂媚的看著季鹹:“道長,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昨天貼出去的招賢榜酬金是五百兩黃金,今天漲到一千兩,如果你能救我闊兒,我願再出一半家資。”
說完又是一陣訴苦的話,當季鹹的耐心所剩無幾的時候,一串家丁婢女便真真齊齊站成幾排,立在他的正麵,家丁抬著箱子,婢女端著蓋著紅綢的方形木盤,個個神色肅穆。
“道長,這是一千兩黃金,道長您道法高深別笑我商人粗俗,請你一定要救救闊兒啊。”
季鹹才不會笑他,他正算著,他下山到現在花了一百兩銀子,那麼一千兩黃金夠他和玉兒過多久?
他念著他的修為該有的矜持,上前查看躺在地上少年:少年身上的傷勢並不重,不過是怨靈纏身之相,而且這怨靈的修為起碼有五百年。他揮手作法去了纏在少年身上的妖氣,看著眉目舒展後顯得青澀的少年又回頭囑咐眾人:“謹記莫要再造殺孽,好好修養半月則無事。”
說完揮袖將那些金子全數納入囊中,頭也不回的踏起乘風掠出張府,連點灰塵都沒濺起。
不久後,汴梁建了個無名功德祠,祠裏供奉這一個抱著孩子的道士,道士飄逸俊朗,孩子純真無邪。人們傳說這道士法力無邊,宅心仁厚,比神仙也不不遑多讓。
更甚者,有人聲稱自己當時就在場,說:那哪是道士,分明就是個神仙,你見哪個道士穿著的白衣不沾汙穢;哪個道士能揮手納千金;哪個道士能平地踏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