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二十一、傷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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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倒是太太平平,戈壁風光盡收眼底。放眼望去,盡是枯藤老樹絕壁淩雲黃沙一片匝地無埃。走了兩天連路都沒了,幾匹馬走路七高八低,別說平穩,車子能不翻倒已經算是不錯了。
老胡其實對自己那碗烏龜王八湯並沒多大把握,他那麼說連葉開都沒法瞞過,無非是想讓傅紅雪安心而已。葉開的心傷惡化很快,老胡每日施針才沒讓它發作。葉開自己知道怎麼回事,乖覺得很,十分配合老胡診治。老胡一邊擔心一邊感慨:這齊天大聖碰到了如來佛祖,一個筋鬥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幾人在車裏被顛了個七葷八素,還不如騎馬爽快。老胡第一個忍不住,翻出馬車就跳上旁邊的馬背。葉開氣的吹胡子瞪眼,卻迫於傅紅雪的淫威不敢亂動,隻能對著他幹瞪眼。
傅紅雪也知他憋屈,笑著將他摟過來倚在自己身上,被褥鋪的再厚總不及人肉墊子舒服。車裏少了老胡,上下其手時方便許多。葉開被他一模,頓時連骨頭都酥了,軟在他懷裏忘了抗議。
不一日便到了一處峽穀,兩側山峰高聳入雲,幾乎望不到邊。眾人誰都沒見過這般景致,都被震懾到。駱少賓站在入口處向上望去,眼睛瞪得老圓,吐著舌頭半天沒縮回去:“好家夥,這麼看像是兩邊往下倒似的。這要是真的壓下來,還不被壓成一灘肉泥啊。”
葉開嗤之以鼻,當先策馬走進去:“你點蒼山可比這個高多了吧。”峽穀路窄,馬車進不去,好在離得已經不遠,便將馬車留在此地,五人一起騎馬前往。駱少賓還較上了真:“我點蒼山清水秀,那是這裏一派險惡之狀。難怪魔教之徒大多窮凶極惡,這窮山惡水出刁民一說總是不錯的。”
老胡抬手就給了他一個爆栗:“駱掌門好清高的調調,你中原武林難道都是好鳥?”駱少賓剛要發飆,突然思及自己老子,嘴邊的話立馬就縮了回去,揉了揉自己腦袋,咕噥一句好痛居然就閉嘴了。韓摯多半是想起了武當派的所作所為,低著頭不聲不響,跟在葉開與傅紅雪身後往山穀裏走。
傅紅雪見到此處地形,心裏就莫名緊張,緊緊貼在葉開身邊一步不離。哪知這峽穀隧道看似驚險,實則沒幾步就走過了,到叫他白擔心一場。過了峽穀不遠便是個小小的集鎮,矮牆漏屋,皆由黃土堆成。風裏吹過一陣沙子,籠在集鎮上頭,一片黃蒙蒙。
老胡帶著四人來到一個土屋前,不等敲門,葉開砰一聲就撞門進去,連聲叫道:“師父,飛叔叔。”老胡翻了個白眼,招呼其餘幾人進來。
葉開見到李尋歡的時候狠狠暈了一下,傅紅雪與李尋歡一左一右摻住了他,才沒有跌倒,卻還是急著問道:“師父,冰姨有消息麼?”傅紅雪在看到李尋歡扶住葉開的時候就收了手,手足無措的站在他身旁想碰又不敢碰。
李尋歡裝作沒看到傅紅雪的窘迫,隻將徒弟扶到椅子上坐好,才道:“別著急,你冰姨被關在魔教總壇。他們不過是使個守株待兔的計策,誰知道你這傻兔子真的就會自己撞上去。我看你不是擔心秦家父子做出什麼事來,而是擔心你師父沒這個本事。”
葉開霍一下站起來:“師父,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尋歡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傻孩子。”轉頭對胡大夫道:“小胡,這裏你熟,帶他們去休息吧。”韓摯與駱少賓上前與李尋歡與阿飛見了禮,便問可有什麼能幫忙的。李尋歡對誰都很溫和,見這兩個武林後起之秀如此義氣,越發歡喜:“兩位如今都是一派之首,開兒能得你們這兩位好朋友,實在是他之幸。救人的事不急在一時,你們長途跋涉到此,還是先休息休息再說吧。”跟著又關照了葉開與傅紅雪幾句,叫他們安心等著,便與眾人打招呼說另有要事,匆匆與阿飛一起出門了。
見他倆一走,胡大夫拎起葉開的胳膊就將他往裏頭拖,回頭對韓駱二人道:“跟我來,先給你們安排住處。明兒再委派任務。紅雪,幫我把藥箱拿上,這小子有點不太對頭。”傅紅雪一驚,將藥箱往肩上一背,搶上前將葉開打橫抱起,緊緊跟著老胡往裏頭去。
葉開臉上一紅,剛掙紮著想跳下地,心口突然一陣劇烈抽痛,手腳頓時軟了,悶哼一聲歪倒在傅紅雪肩頭,臉上立刻煞白。傅紅雪與胡大夫同時變色。老胡擔心了一路,沒想到他剛到地方就發作起來。李尋歡與阿飛兩人其實是去魔教摸情況,他們早就部署好,也不能因為他們到來而改變計劃。幸虧他不知道徒弟在這時候犯病,若是受到影響,萬一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推開後間的門,腳下便是一個向下的樓梯,原來這地方竟也有個地道。幾人卻沒心情詫異,跟著胡大夫疾步進了一個房間。不過片刻,葉開已痛得臉上一絲血色也無,揪著心口咬著牙關強忍。傅紅雪雙手發顫,幾乎抱不住他,將他放到床上的時候隻覺得冷汗頻出渾身發軟。
老胡一把推開他,將葉開上衣扯開,取出銀針出手如電。銀針入體,葉開頓時長長吐出口氣來,雖然依然疼痛,但是心悸窒息的感覺一下子好了許多。胡大夫也跟著鬆了口氣,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隻能應急,卻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傅紅雪眉頭皺成一團,呆立在一旁腦中一片空白。見兩人都鬆了口氣才後怕起來,跟著才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來:“胡大夫,他的病,出問題了?”老胡突然一聲大吼:“這時候別說話!”嚇得傅紅雪一個激靈。
韓摯一看勢頭不對,這治病的事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拉著駱少賓就出去,隨便找了個空房間作為暫住之所。
好不容易紮完針,老胡累的滿頭大汗,抹了把額頭對葉開道:“這活兒勞心勞力,再這麼來幾次你沒死我倒先掛了。”葉開渾身發軟,也沒力氣與他說話,隻軟軟的看了傅紅雪一眼。
老胡摸了摸他額頭,罵了一句:“媽的,又發燒。傅紅雪,好好看著他睡一覺,等醒過來幫他用你的大悲賦統統筋脈,不過記得千萬避開心脈。我去熬藥。”跟著又大叫,“韓掌門,駱掌門,死哪兒去了?幫忙抓藥去。”抬腳就出了屋子。
傅紅雪做到葉開身邊,替他理好衣襟蓋上被子。葉開見他臉上神色木然,心裏也不好受,勉力抬起手撫上他臉安慰道:“叫你擔心了。”傅紅雪伸手輕輕按在他心口上:“蠱蟲都護不住了麼?”
葉開笑笑:“我這是自作孽不可活。雖然蠱蟲害我遭了這麼多罪,但是也護了我許久。在我看來還是功大於過呢。”傅紅雪隻覺鼻子酸脹,眼前朦朧:“你這傷全是因我而起,我才是害你受苦的罪魁禍首。”
葉開突然噗哧一笑:“以前我總覺得你小時候受得苦都怪我,如今你覺得我這傷是你造成的,咱們倆別這麼肉麻行不行。你不是說這都是命麼,咱們倆這樣,是該遭天譴的啊,能得你這麼待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傅紅雪哽得說不出話來,雙目通紅。葉開續道:“紅雪,你比我堅強得多。萬一我要真有個好歹,你可別難過。連帶著我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有散自然有聚,就算暫時分開,最後總會在碰上的。”
傅紅雪閉了閉眼睛,兩顆淚珠緩緩滾落:“別總是說喪氣話,胡大夫說你這傷有的治……”葉開又笑:“嗯,自然有的治。我隻是說萬一。我不是告訴你我是禍害遺千年麼,死不了的,你放心。”
嘴上雖然不停說這話,精神卻漸漸委頓下去。最後終於不支,睡了過去。傅紅雪呆呆的看著他,人有些犯傻。好不容易傷好了毒解了,連最麻煩的蠱蟲都有辦法除去,可是這心口的舊傷卻實實在在更嚴重了。
這一刀仿佛紮在傅紅雪心上,紮得他心口炸開來一般疼痛。大熱的天,葉開額上竟一滴汗都沒有。傅紅雪拉起他冰涼的手在自己手心裏捂著,卻怎麼都捂不暖。痛到麻木的心突然想:若真有那個萬一,自己怕是要食言了。沒有你在身邊,叫我怎麼活?
葉開睡了很久也沒醒。老胡送藥進來,替他把了把脈,對傅紅雪道:“把他叫醒喝藥。這戈壁沙漠晝夜溫差大,可能是昨天夜裏著了涼。喝了藥發發汗,燒就能退了。”
傅紅雪見他睡得香甜,有些舍不得叫醒他。隻上前將人輕輕扶起,拿調羹一勺一勺的喂。老胡看不下去,搖搖頭出去了。葉開睡夢中覺得嘴裏發苦,迷迷糊糊醒來,接過藥碗喝了個精光。咂咂嘴翻了個身,趴在傅紅雪大腿上閉上眼睛:“睡多了人會犯懶。”
傅紅雪摸摸他額頭,還是很燙。不過可能由於剛睡過一覺,精神倒顯得不錯,摸著他毛茸茸的腦袋問:“還要不要再睡會兒?”葉開搖搖頭:“師父說不定快回來了,我這樣讓他看見一定會擔心。”
一股柔和的內勁從頸後大椎穴湧入,緩緩沿著督脈一路向下。大悲賦的內力中正平和,最是療傷提神的好物。葉開很配合,不再說話,調動自身內力跟著傅紅雪的勁道一同盤旋,漸漸忘我。
門外傳來人聲,果然是李尋歡回來了,但是被老胡攔住了,說話聲頓時低了下去,隻剩下極其輕微的腳步聲。隻一會兒,腳步聲也漸行漸遠,終於消失不見。屋內兩人正行到關鍵處,雖然聽見聲響,卻不能理會。好容易運轉了一個周天。葉開精神大好,剛一收功便跳下床,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