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零四、風雨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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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像是捅了無數個窟窿,雨沒完沒了的下了好幾天,像是以後沒得下了一般,越來越大。臨近六月,天氣卻因下雨的緣故一直有些陰冷。天上地下所有的事物仿佛都是濕的,空氣裏纏綿了濕意,叫人喘不過氣來。
    葉開那天晚上又有些發燒,之後一連幾天都躺著起不來床。胡大夫來瞧了幾次,仿佛看出些端倪來,從眼神到胡子都顯得益發猥瑣,嘴裏還沒輕重的調笑:“喲,這不是跟閨房小姐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床都不下。傅紅雪,你家娘子身子不好,可悠著點,別太過了。”
    一句話就叫兩個人的臉都如火燒一般。葉開大怒,將床上能扔的東西都朝老胡丟了過去,最後發現沒什麼可丟了,竟將被子抱起來,結果發現這東西太重丟不遠,隻能又放下了。剛想跳下床揍人,胡大夫早溜得不見人影了。
    葉開漲紅著臉指著門口:“他他他他他……”他了半天也沒說出些什麼東西來,往床沿上重重一坐,發了片刻呆,突然捂著臉“啊”一聲大叫:“沒臉見人了!”
    傅紅雪聞言立刻撲上去將他壓倒在床上,牢牢抓著他的手按在頭頂,居高臨下的看他:“跟我在一起就沒臉見人了?嗯?”葉開猛烈掙紮:“傅紅雪,咱們是親兄弟啊!你覺得咱們這種關係被人知道了,別人會怎麼想!”
    傅紅雪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別人?你很在意別人的想法?原來我們倆的關係是很見不得人的麼?”傅紅雪雖然與人情世故上不太通,但也知道這種悖倫的關係的確有些不大對頭。可是此刻聽葉開這麼說,卻覺得一股子火從心底裏冒出來。
    別人怎麼看我不管,可是你也覺得這樣不對麼?
    葉開呆了呆,回味一下才覺得這話可能會讓傅紅雪很不舒服,但自問說的都是實話,他再不舒服也還是事實。人在江湖,哪能說不管別人所思所想就真能不管了,閑言碎語也能殺人。想當年被花白鳳被傅紅雪一句話說的幾乎吐血的經曆多不勝數,別人的想法,又豈能當真不理。
    傅紅雪沉著臉,有些生人勿近的味道。葉開縮了縮脖子,正在思考該怎麼同他解釋這個常識,卻聽他咬著牙卻以比任何時候都清晰的口齒說道:“葉開你給我聽著,最重要的人說的話,我才會在乎。別人,與我何幹?如今對我來說,你的話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是這麼想,我這份心思,豈不是變成了笑話!”
    葉開有些慌亂,緊緊抿著嘴唇,直直看到他眼底去:“紅雪,我……”傅紅雪放開他手,撥開他額前的發絲,在他額頭親了一下:“開兒,不要太在意別人的想法。胡大夫早就知道咱們是什麼關係,可人家從未對咱們另眼相看。不用太在意別人,你隻要有我就好,而我,也隻要有你就足夠了。”
    葉開鼻子一酸,伸手摟住他脖子。傅紅雪直起身來,葉開便掛在他身上被一起帶了起來,將臉埋在他胸前一動不動。傅紅雪笑了笑,拍了拍他後背:“好了,門開著呢,葉大俠你這幅模樣要是被人實打實瞧見了才真的不能見人了呢。”
    葉開從傅紅雪肩上偷偷往門口瞧,果然大門洞開,隻見雨水嘩嘩往下倒,倒是沒看見任何人。連忙放開傅紅雪,別別扭扭走過去將門閂上。傅紅雪看見他的走路姿勢又是滿頭的黑線,已經兩天了,怎麼還沒好麼。
    葉開卻沒注意到傅紅雪的眼光,吐了吐舌頭:“今兒都五月二十一了,他們忙著武林大會的事呢,沒空到這裏來轉悠。”他們住的屋子地處偏僻,平時都少有人來,何況如今大事將近且大雨如注,就更不會有人沒事跑這兒來了。
    傅紅雪實在見不得他走路的詭異樣子,一把將他打橫抱起:“還剩九天,李前輩怎麼還沒到?不是說已經在路上了麼?”葉開出其不意,雙腿前後蹬了蹬,發現不起作用也就不掙紮了:“我師父有個臭毛病,說下雨天走路會濕鞋子。我猜他這會兒應該在哪裏躲雨吧。”
    傅紅雪無語,這師徒兩個某些方麵還真有些異曲同工。將葉開放在床上,順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左右無事,你還是好好養你的傷吧,別到處蹦躂了。”葉開臉紅了一下,伸手戳了戳地下:“枕頭,幫我拿回來。”
    又休養了一整天,葉大俠的走路姿勢才不那麼別扭。傅紅雪端茶遞水彎腰伺候了好幾天,肩上的傷才基本收了口,人也終於養胖了幾分。臉上依然瘦消並不十分明顯,身上卻著實多了幾兩肉,一手摸去,軟乎乎甚是舒服。
    照說這武林大會應當是當下武林的一個盛事,各路人馬都紛紛朝丐幫的這個分舵趕來。這幾日也陸陸續續有人已經到了。不過傅紅雪與葉開還真的仿佛像是深閨中的小姐,一個是不關心,一個是不被允許關心,於天下大事知之甚少,僅有的幾個消息都是駱少賓帶來的。無非就是某某門派今天到了,某某門派明天要到了之類。
    黃柏帶著武當派眾人早先曾襲擊過傅葉二人,照說應該離此不遠。可是韓摯去找他師兄找了半個月還沒回來,也不知有沒有碰上什麼危險。駱少賓正在跟葉開念叨他的時候韓摯卻突然灰頭土臉的一個人回來了,日不說人夜不說鬼還真是百試不爽。
    駱少賓大為詫異:“前輩!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不是去找你師兄了麼?沒跟他一起來?”韓摯是淋著雨進來的,渾身濕透,呆滯著雙眼走進來,眉毛都耷拉著,活脫脫一隻落水鬼。聞言伸手重重抹了把臉,拿起桌上的茶壺狠灌一氣才道:“別提了,我師兄回武當了。”
    駱少賓詫異道:“你追去武當了?”韓摯翻了個白眼:“你當我神仙?找他都花了好幾天。終於在半路讓我追上了。我讓他回來把事情當著所有人的麵說清楚,勸了好幾天他死活不肯,所以我又跟他打了一架,還是打不過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回去了。你說我師兄他,唉,要本事沒本事,要擔當沒但當,卻偏偏這麼大野心,何必呢。”
    駱少賓不明所以:“什麼事?”葉開取了條手巾給韓摯:“要我說啊,你幹脆造你師兄的反,把武當掌門搶過來做了吧。喏,擦把臉,休息會兒吧。”韓摯接過來謝了一聲,將手巾往腦袋上一罩,胡亂擦了幾把,突然愣住,將手巾從臉上拿開:“葉開!你傷好了?”
    葉開扁扁嘴:“你剛看到我?”韓摯抓抓腦袋:“嘿嘿,沒注意沒注意。”眼神一晃看到坐在角落裏的傅紅雪:“啊,恩公,你也在啊。”
    葉開從他手上拿過手巾:“這屋子本來就是我們住著,你是怎麼走進來的,不看路麼?”韓摯一愣,走到門口伸出頭往外看了看:“我說我的屋子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我隻在這裏住過兩天,這裏屋子都長的差不多。能找到這兒已經不錯了,葉公子您就不要太計較了。”
    韓摯這才看清楚屋內擺了兩張床,看來葉開真跟傅紅雪住在一個屋子裏,不經思量衝口而出:“兩位伉儷情深,果然一刻都不能分開。”駱少賓“啊”了一聲:“前輩你被雨澆糊塗了?胡說八道什麼呢?他們倆明明是兄弟情深。”
    韓摯一開口,葉開的臉騰一下就紅了。等駱少賓的話一出來,連傅紅雪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忙幹咳一聲:“葉開,你師父的帖子送去武當沒?”葉開心裏有鬼,隻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與傅紅雪的關係,躲在一旁一聲都不敢出,不期然聽見傅紅雪問起這個話題,才暗暗鬆了口氣:“當然,當然送去了。”
    韓摯煩躁不已,猛地一揮手,恨聲道:“李大俠的麵子他都不賣,還想武當派在江湖立足麼?想我武當好歹也算名門大派,看樣子這個聲譽就快毀在這蠢貨手裏了。”
    對於黃柏居然來這麼一手,叫屋中的另三人也麵麵相覷十分無語。這一派之長行事作風如此不合邏輯,簡直比三歲小孩更加不如。武當派交到他手上,看來沒落指日可待啊。
    孔雀山莊的滅門慘案,武當派實在是罪魁。李尋歡若真有什麼證據能鐵板釘釘的證明的確是武當做的這等惡事,黃柏不在場,也奈何他不得。
    葉開見話題被岔開,這才有心思去想這件事。孔雀山莊上下無一生還。除了葉開這個還沒有名分的女婿或許能替他們討個公道之外,再沒有任何人可以打著複仇的名號找曾參與那事的門派麻煩。李尋歡召集江湖各大門派開這麼個武林大會,看來應該是為了替枉死的人討回這個公道。
    而武當缺席,其他各個門派倒是聽說都在趕來。但是罪魁不出現,那些跟風的怎麼肯承認自己所犯的罪行呢?當日帶隊的是前任掌門青鬆,出主意用孔雀山莊有大把武功秘籍將其他門派忽悠來的也是青鬆。如今青鬆已死,照黃柏的行事來看,就算日後將事情攤到台麵上,也大有可能將所有罪責往死人頭上一推了事。
    想到此,葉開眼睛突然一亮。將其他門派誘惑來的是孔雀山莊子虛烏有的絕世武功秘籍。而武當派的目標則是孔雀翎的圖紙。如今圖紙應該是落入了黃柏的手中。當日在木瀆鎮攻打魔教,還曾見過那似是而非的暗器。
    但是其他門派的願望可都落了空,想來對武當派的怨恨也不會少。葉開自忖,若是自己,多半會從這點入手,挑撥武當與其他門派的關係,讓他們狗咬狗將真相抖露出來兩敗俱傷之後再報仇,可比靠自己一人之力各個擊破要省事得多。
    但李尋歡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他一貫是以寧可天下人負我而我絕不負天下人作為信條來生存行事的。葉開突然對師父的做法擔憂起來,若是李尋歡弄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類的懲罰,隻怕他會當場吐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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