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丹青難貌是長冬  第十章:流浪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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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寰幾經秋,都把韶光與]第十章:流浪
    這邊慶忌在青燈古佛下一遍又一遍的求著他的母後,求她放過他重要的東方。
    那邊東方靜靜坐在一豆燈光下,看著窗外夜色一搖一晃漸漸深了。他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響著慶忌臨走前的那麼一句“保重”。
    事實證明,東方的擔心也不是無中生有。就算他不知道慶忌這是去幹什麼了,但是終歸還是為他擔心。他當然不知道顧春城的目標就是他,他更不知道追風口中的主子就是顧春城、是當今皇後,更更不知道慶忌是她的孩子,更更更不知道慶忌就是當朝太子。
    但是東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畢竟慶忌這個名字很少有人重名,而當朝太子就姓蘇名慶忌。若真是偶然相同,那慶忌身上那股尊貴之氣霸主之風也不是隨意哪個凡夫俗子都能有的。
    當年東方笑笑也就沒有多在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但如今,畢竟是長大了一點兒,也明白了一些事理。先下被心底那股莫名的心慌給勾了起來,就再也壓不下去。
    大概,眾人口口相傳的那個心狠手辣的太子慶忌、和自己麵前那個老是溫柔笑著的慶忌是同一個人吧。可是傳聞和真實居然能差這麼多,東方笑了笑,覺得果然傳聞都不能盡信呀。
    那時的他沒有想到,其實差的不是現實與傳聞,差的是人心的價值。慶忌總是對他重要的人百般遷就、千般溫柔,對待自己不重要的人心狠手辣、冷漠如霜。
    東方對自己重要的人也是一樣,總是要寬容一些。於是他想了想,最後笑了,就讓這件事輕輕一帶就過去了;或是,他認為過去了。
    ***
    就在東方還在自己的房間裏盯著一豆燭光微笑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
    東方轉過頭,看到言暮和輕琊站在門口。輕琊還是那麼一副波瀾不驚萬事不動的呆樣,而言暮卻是滿臉驚慌。東方心咯噔一下,好像心底有什麼不好的預感被印證了一樣。
    言暮見他還沒有睡,就跑過來拉著東方張口就是:
    “我們快走吧!皇後她要除掉你。”
    東方聽到“皇後”兩字的時候,愣了。沒有想到當朝皇後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就算他可能是慶忌的母後,但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旁站著的輕琊看出了東方的困惑,走上來,拍開了言暮的手,說:“去收拾東西,我來解釋。”
    言暮聽了,立馬就去翻箱倒櫃收拾東西去了。
    輕琊一從慶忌的宮殿裏出來就到了長冬府,來跟東方他們知會聲。那時候慶忌還沉浸在即將失去東方的痛楚中,沒有注意到自己到底在說什麼。那時,當輕琊提醒他該睡覺了的時候,慶忌抬頭看了看天光,然後轉頭看著輕琊,眼裏滿滿都是他自己都不清楚的請求。
    慶忌可能不懂,但是輕琊懂了。於是他來了,帶著冬夜皇城的腐朽氣息,來為東方指出一條生路。是的,慶忌明白,要麼留下東方的屍體,要麼就放他走人。讓他去一個沒有他的廣闊天地,也就是去一個沒有致命危險的世界。
    是的。慶忌明白。
    所以才會痛得那樣透徹而清楚。
    ***
    東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距離京城一百裏外的軻(ke)京。那已經是一天一夜之後的事了。
    他和言暮躺倒在冬日不化的白雪上,看著頭頂的天空一點一點被染成血色。又是一個夜晚來了,他們也該上路了。
    本來他是想要搖醒身邊的言暮的,一轉頭看到他滿是疲憊的臉,想想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一天一夜,東方和言暮一直在路上趕,就怕後麵有追兵。東方也就沒有什麼時間想臨行前輕琊的那一番話。現在休息了一陣,突然就有了清閑,輕琊說的那一番話就不可避免地湧上了腦海。
    他記得在那片模糊的燈光下,輕琊麵無表情的樣子,一字一句地說:“你知道的吧,慶忌殿下,就是太子殿下。”
    東方現在還記得那時候心底的猜測被一瞬證實的驚慌。他看向正在翻箱倒櫃的言暮,言暮沒有回頭,但是身子頓了一頓,然後又再繼續之前的動作。明顯,他是知道慶忌就是太子殿下的事實。
    原來所有的人都知道,除了他。
    他看著輕琊,沒有說話。
    輕琊還是那副表情,淡淡的,不悲不喜。然後他又說:“皇後娘娘說,殿下太重視你,所以不能留你。”
    東方沒有懂,問他:“為什麼?”
    輕琊輕輕地說:“這就是皇家。你會懂得。”
    東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已經收拾好的東西的言暮拉了一把,說:“我們先走了。謝謝你,輕琊。”
    輕琊輕輕點了點頭。他站在位合上的的門邊,看著言暮和東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皇城漆黑的夜色裏。他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微微揚起了個笑,帶了苦澀帶了酸楚。他輕輕拍了拍木質門欄,不知是在歎息還是自言自語:
    “很好,很好。我隻不過是‘輕琊’罷了。你都記不得了,我也不想再記得了。有道是:你若無心,我便休。”
    一個黑影從房頂上倏地掉下來,立在黑夜裏。輕琊臉上的笑容被自己抹去,又留下了一張無情的麵孔。他看著麵前的男人說:“他們走了,我沒有追的上。”
    追風嘲諷的笑了笑:“你是不想追吧?”
    輕琊也不避諱,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追風像是生氣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你這是……”
    輕琊沒有讓他說完就打斷了他,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說罷,他身子一拔,運著輕功行雲流水般的飄走了。
    追風站在原地,斜飛入鬢的眉倒豎著,他低聲罵輕琊:“這孩子,真是胡鬧!”
    他一提氣,追在輕琊身後也遠去了。
    ***
    那時東方和言暮也已走遠,沒有看到在他們身後發生的那一幕。
    先下東方躺在白雪的擁抱中,看著頭頂青翠的鬆柏,突然想起來還是一天前的萬佛寺梅園,那一樹又一樹火紅的梅花,像血。
    他狠狠抿了抿嘴,耳邊好像還回蕩著他自己清脆稚嫩的聲音,軟軟的問慶忌:“慶忌,以後我們像那些故事裏的俠士一樣,去闖蕩江湖可好?”
    而慶忌還是那麼溫柔地看著他,輕輕地應了聲:“好。”
    是啊,他說了好的。他是答應了的。
    他可是這蘇氏王朝的太子殿下呢,怎麼能反悔呢?可那時的東方又怎麼知道,就正式因為慶忌是慶忌,是這蘇氏王朝的太子殿下,有些事情他是不能做的,有些東西他是不能有的。就比如說,和東方一起,一馬一劍,馳騁江湖。
    這,不是慶忌的錯。錯的隻是他是慶忌罷了。
    東方眼角有點兒熱熱的,他使勁憋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可是從心底冒起來的那股酸澀卻是怎麼壓也壓不住,熏得他眼眶通紅。
    他隱隱約約也明白了,他和慶忌,從此,大概就是路人了。但至少他知道,慶忌很在乎他、很重視他,這也就夠了。
    他要的也就這麼多。真的,一點兒也不多,不是麼?
    若是以後,也像現在這樣,不那麼貪心就好了。世上若有早知道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麼一句“貪心不足,後悔有餘”了。
    ***
    就在東方在跟自己天人交戰的時刻,一旁淺眠的言暮醒了過來。
    言暮還是那麼一副溫暖人心的笑,見東方眼眶紅的,沒有說什麼,隻是笑著握過了他的手。他拉著東方起身,給他彈了彈身上的雪。然後才說:“走吧。”
    東方乖巧的笑了笑,點了點頭,跟著言暮走了。
    流浪。
    就這樣開始了一生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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