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浮光錦 往過無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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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君陌走到305病房的時候,門是虛掩著的,足夠讓她從縫隙中看到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
伸出手,禮貌性地敲了敲門。
“請進”
他的嗓音醇厚溫暖,讓人聽著舒服。
推門而入,陽光透過明亮的落地窗遍布她的全身,那種暖暖的感覺在這冬日的午後尤為難能可貴。
條件反射般眯起眼,她想,家裏的客廳若是有這樣的落地窗,她鐵定天天懶在太陽底下睡午覺。
聽到動靜,那個窗口凝眸而立的男子轉過身來。
約莫30歲上下的年紀,不長不短的褐色碎發略微有些調皮地翹著,鼻梁上架著的那雙黑框眼鏡給他周身上下添了份儒雅的書卷氣。他穿著病院統一的藍格子襯衫,外頭披著一件厚厚的米色棉襖,眉目清朗,淺笑安然。
“你就是夢將逝?”
“是,你可以叫我本名金易安。
他笑笑,朝她走過來。
“我叫肖君陌,所以網名叫陌聖人。”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習慣性的摸了摸頭發。
這個夢將逝是她認識了還不到半年的網友,他們在一個論壇上結緣,她喜歡他冷靜的分析洞察力、溫和友善的措辭、辯駁時的淡定從容,還有偶而有之的幽默和犀利。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不管是什麼,隻要他一開口說話,她就愛聽。
她從沒想過,原來自己和他那樣近,近到同住一個城市卻一直沒發現。每天看著同樣的車水馬龍,呼吸著同樣的空氣,也呼吸著同樣的汽車尾氣,喝著汙染程度不相上下的水源。。。可不同的是,她健健康康活蹦亂跳,而他病著,病的挺重。
他得的是絕症,晚期,醫院已經下過兩次病危通知單。
有關他的這些情況,君陌是昨天才知道的,她想,要是她早知道,那今天絕不會是她第一次出現在這裏了。
就連今日之約,也是金易安有邀在先,他想請肖君陌幫一個忙,君陌自然爽利地答應了。
“坐”
金易安見她站著有些拘束,忙指了指窗邊的椅子。
“好,謝謝!”
她走過去坐定下來,隨意地環顧了下四周。
很幹淨的病房,並沒有想象中刺鼻的氣味,也沒有各種冷冰冰的器械,地上堆滿著探病留下的鮮花,發散出一陣陣清幽的香味。和她原本想的大相徑庭,這裏絲毫沒有半點絕症病人將不久於世的那般淩亂冗雜的痕跡。
他也順手拉了張椅子坐定,拿在手上的書隨意放在一旁,見她四處打量,並不忙著打斷,隻是靜靜地坐著,修長的手指在茶幾上隨意敲打著。
君陌回過神來,才發現金易安在歪著頭看著她,有些尷尬,習慣性的低下頭來摸著頭發笑。
這一低頭,目光就被茶幾上一本古舊的書吸引住了,為了看清那封麵上斑駁的字跡,她不覺湊近了身體。
“《鬆月堂目下舊見》,這是什麼書?名字那麼拗口,而且看起來年代好久遠的樣子。”
“這是我高祖父的手抄本。”
君陌聽聞不禁啞然,高祖父?那就是5代以上了,那得起碼也是100多年前了。
“這上麵的墨跡流傳了100多年?這不科學啊,是怎麼保存的?”
“一種特殊的墨汁,在我祖父接手之前一直完好如新,隻可惜,後來配方丟了,就成現在這樣了。”他惋惜地看著那本書。
“這本書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此書是我們家先輩所創,原本共有7卷,如今有六卷,個別圖書館有完整的收藏,其餘散佚在民間的數量非常少,至於這第7卷,已成孤本。”
“為什麼這個第7卷會成為孤本呢?”君陌看著他的表情,便知他所說的孤本現在就靜靜地躺在桌麵上。
“各種原因,我們家族。。。很複雜,這最後一卷不為當世所容,代代僅以手抄獨本以傳!”他臉上閃過幾絲憂傷,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那冊書卷。
“既然就隻有這獨本了,你怎麼不趕緊複抄一份下來,我看這本已經快脫頁了,而且字跡也有些看不清了”君陌提出了她的疑問。
“抄下來也沒用了。。。除了我還有誰會看呢?”
除了他,還有誰會看?而他現在這情況又命不久矣,何必做這無用功呢?
君陌似是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有些懊惱自己問話不懂得斟詞酌句,便也不再多問。
“你想知道我高祖父是誰嗎?
一掃剛才的惆悵,他綻開笑意,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很出名嗎?難道我應該知道?”
“不出名,但出姓”
“額?”出姓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他叫愛新覺羅載霖”
“愛新覺羅?你們家是。。。是。。。哦,怪不得你姓金!”君陌完全沒想到他竟然還是清代皇族後人,隻覺得他身上流轉著一種說不出的氣質。
再細細將他打量了他一番,其實單看五官並不算出彩,可合在一起就有著說不出的好看,再加上膚色細膩白皙。。。隻可惜,哎!
“我高祖父40歲便辭世了,他在同治年間遭人迫害,命庶妻孫氏先帶著腹中的胎兒逃亡至鬆江府。來了以後,沒幾日便得到消息稱高祖父遇刺身亡。於是孫氏腹中的胎兒成了遺腹子,她勉強打起精神生下了我曾祖父,托付予家仆,旋即沉湖自盡,誰夫而去。幸好,她保全了這唯一的血脈,你要知道,如果保不住,那我們家族就絕後了!”
君陌聽地入神,她知道,古有言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斷香火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更別說是貴族皇室了。
“實際上,也可以算是絕嗣了,因為我曾祖父的名字並未入碟。後來,曾祖父生下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僅有小兒子存活,也就是我祖父,祖父也隻有父親一個獨子,而我父親,同樣也隻生了我一人,現在我又得了這病。。。眼看著就要下去見先人了。”
君陌心想,他們這支派係中肯定存在著遺傳缺陷,幾代都是血脈單傳,傳到後來,僅剩這一獨苗了,卻又麵臨著死亡。也太杯具了!會不會是清代宮廷喜歡近親結婚導致的呢?
不過嘛,看著金易安雍容平和的氣度,她又恍惚覺得這一支係雖說子息單薄,但理應基因質量該是不錯的。。。
“你要我幫的忙,是和這些有關嗎?”
見易安對她說了這麼多,卻隻字未提找她幫忙的事,這就不難讓她猜到,恐怕這事就和他剛才說的有關。
“沒錯,你好聰明,其實原本這事該是我自己去完成的,可我的時間。。。所剩無幾了。”
“別這麼說,我看你好得很,要保持你一貫樂觀的心態才行哦!”
易安笑笑,未知可否,隻是俯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羅盤來,低頭撥弄了一番後,遞向她手中。
君陌稍稍遲疑了一下,伸出手來,剛一觸碰,“磁”的一聲靜電讓她有些恍惚,定了定神後又一把抓住,卻好像是接過了一段厚重的流年,沉甸甸的。
金屬的質感,冰涼的觸覺,異樣的氣氛瞬間遍布周身。
羅盤上奇異的符號圖騰,還有微微生鏽的氣味,她能肯定這東西暗含著某種玄機。
“我要你。。。幫我完成我的夢想。”
“好!你說,我會幫你。”
“替我回到康熙六十一年,親眼目睹那年發生的所有事!”
金易安的一字一句,在君陌耳中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飄過來一般。
康熙六十一年?康熙?清朝?開玩笑!
緊跟隨著他的話語,手中的羅盤突地亮了一下,散發出古銅色的光圈來。君陌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一詭異的現象,說不出話來了。
“你別怕,它不會傷害你,我研究了7、8年,確信這玩意可以出師了!”
“穿。。。穿越?”
“哈哈,對,就是這個意思,你們女孩子不是流行看這些小說嗎?有這個機會,願意試一試嗎?”
“可是。。。”君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她真的不相信有穿越這回事,況且她很少看有關清朝的穿越小說。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你到了那裏,隻要待一年而已,因為我為你選好的軀體會在那一年的12月死去,隻要她一死,你就可以回來了。”
“我。。。我是附身?”君陌簡直覺得自己在聽神話故事。
“也不算吧,應該是靈魂暫時寄存,她還是她,隻不過同時擁有了兩個思維而已。”
“哦對了!最重要的一點忘了和你說,你現在過去,明天還是會回到這兒,也就是說,那裏的一年等於這裏的一天!”
一年?一天?這是神馬神話小說?
君陌是確定自己沒看錯剛才那羅盤的詭異情況,又覺得既然他說的那麼煞有介事,那自己不如試一試,萬一穿了呢?不就是占用一天的時間嗎,終於,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
“可是。。。既然這一年等於一天,為什麼你自己不去呢?”
“我試過,但是不行,我體內的藥物與磁場相斥。”
“那。。。你為什麼會選我呢?”
“我說我是扔硬幣決定的,你信嗎?”他雙眉一挑,難得地露出幾絲頑皮來。
“你。。。”
“開玩笑的,別介意,其實我也不知道,就覺得你。。。值得相信罷了。”
有他這句話,君陌早就飄飄然了。
“那好,我幫你試試!就在這進行嗎?”
“到門口吧,地麵大一些”說著,他先走向前去,拉開病床前的抽屜,取出一本金黃色封皮的書來。
“把這帶上,到了那裏慢慢看,看完後你大致就能了解那些你即將遇到的人物了!”
說著,還未等她看清楚書名叫什麼,就聽到身後背包的拉鏈聲。
“可以,,,開始了嗎?”君陌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手中的羅盤像是接收到了某種信息般,發出五彩斑斕的絢麗光彩。
金易安一隻手抓著她正在發抖的左手防止她亂碰,另一隻手輕輕地撥弄著發條,一格、再一格,極為小心。
君陌隻覺得被他握緊的手滑膩膩的,手心開始冒汗,腿有些軟,心跳得更厲害了。
“好了嗎?”
“快了,還有三下,三下之後,你暗下紅色按鈕就好!”
“一、二、、、”君陌在心底默念,心就要跳出嗓子眼。
“打擾一下,查房!”
就在她念出三的時候,身後的門忽地被推開,一股強大的力量讓她向前一傾,胸口撞到了易安的手,隻見他原本小心翼翼撥出的最後一格嘩啦啦的往前進了大半圈,而自己的右手就這麼下意識地朝那個泛著紅光的按鈕用力按了下去!
緊迫感一下子束縛住她的身體,她完全不能動彈,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音,哭泣聲、吵罵聲、低語聲、全部攪合在一起,她想掙脫,可是她覺得自己正在迅速下沉。
她看到的最後景象,是金易安驚慌失措的臉和他叫出的為時已經晚的兩個字!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