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篇 《二十一》幾多歡喜幾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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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白靖寒、秦雲揚、陳硯、石允、張臨淵覲見。”
隨著一聲尖嗓音,等候在殿外的五人依次入內,到連鈺天麵前跪下,“草民叩見皇上。”
“免禮。”
威嚴的聲音帶著不可侵犯的皇室風度,階下的幾人心裏不自覺地流露敬仰之情,於是起身時不免又為眼前英挺威武的男人讚歎一聲,這就是他們即將效忠的君王!
“眾多考生中,唯有你們五人文采過人,脫穎而出,”頓了一下,連鈺天沉厚的嗓音又響起,“今日三甲將在你們之中誕生。”
一句話說得底下幾人內心激蕩不已,他們寒窗苦讀十年,為的不就是今日?
“眾愛卿,他們的文章在方才已傳閱過,你們有何看法?”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當出頭鳥會不會有徇私舞弊的嫌疑。畢竟裏間除了一人,其餘都與朝中官員關係緊密,所以皆是猶豫不決中。而性子急的梁擎文采又不怎樣,自然不便開口,所以一時間都沉默了。其中也不知是誰,突然出聲道,“不知六王爺有何見解?”
百官的目光頓時轉移到席遠身上。而五位考生,除了秦白二人,其餘三人聽見楊凡的話甚是不以為然,整個東臨都知道連晟清不學無術,讓他評判簡直玷汙自己。
席遠微微頷首,好個戶部侍郎,拍馬屁都能拍到馬腿上。那楊凡自然知道自己錯了口,當下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誰叫平時自己唯六王爺馬首是瞻,結果說順了嘴。
隻見席遠跨出一步,拱手道,“臣弟文采寥寥,怕不好評論。”
“無妨,六弟可大膽評論。”連鈺天一放話,席遠也不好再推阻,細細想了想,道,“秦雲揚之文氣勢磅礴、行雲流水,但在農策一題上略顯附會。”
“陳硯之文中規中矩、條理明晰,沉穩有餘但新意不足。”
“石允通篇貼於實況,一幹舉措都可借鑒但文采略遜前者一籌。”
“張臨淵行文大膽、新意十足但筆法略顯生澀。”
不止百官驚訝,三人也俱是一驚。石允認出來了,眼前身著紫袍的六王爺,哪怕多了點威嚴和壓迫感,分明就是先前相助自己的席遠!張臨淵也是微微睜大了眼,堂哥說六王爺機智聰慧自己還不信,如今看來,哪裏是草包?!至於陳硯,臉色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白靖寒呢?”連鈺天見他最後也不評論,眼角微微流露興趣。
席遠沉默一會,最後隻說了一句,“狀元之才。”
連鈺天聽了,笑出聲,“好好好。。。。。。各位卿家,爾等可有異議?”
誰也沒出聲,燁親王自然不可能偏頗白靖寒,因為他的文章確實是文采飛揚、揮斥方遒,通篇渾然天成。就連白嶺也微微驚訝自己的兒子何時如此認真過。秦太師本有些擔憂兒子使性子,沒想到秦雲揚跟換了個人似的,臉上並無半分不妥。
“宣旨。”
第一名,白靖寒
第二名,秦雲揚
第三名,陳硯、石允並列
第四名,張臨淵
三日後進士及第之人到皇宮杏園參加‘探花筵’。
。。。。。。
今日杏園是難得的熱鬧,處處是書生打扮之人三五成群交頭接耳。其中不少人做夢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能進入這富麗堂皇的所在,所以即便園外布了一批嚴陣以待的羽林衛,也無損他們心中的興奮之情。
唯獨有一位布衣青年自己尋了個偏僻角落,避開各色人物的道賀。石允向來是不屑於這種東西,所以疏於與他人的交往。更有甚者,同行的幾位讀書人背地裏都嘀咕著他是‘假清高’。如今見自己中了探花,又一窩蜂似的圍上來攀交情。。。。。。石允搖搖頭,罷了,他也懶得與這些人計較。
周遭花團錦簇、蝶影紛繞,端的是人間富貴帝王家。這些景象初見時驚豔,到現在心裏卻隻餘一陣空虛,看著林林總總的人來往客套,身處其中的自己卻仿佛置身事外。石允有些茫然,寒窗苦讀十載為的正是今日,但為何不如預想那般歡喜?這個疑惑很快被解開,總有這麼一個人,即便鋒芒內斂,也能一眼吸引你的全副心神。
席遠今日除去朝服,仍舊是一身白衣,不過比之往常襟袖口都繡上精巧的銀色花紋,細看之下才能分辨出不同。但眼尖的人,諸如秦太師等都前來見禮。稍稍客套了一番,席遠朝著秦雲揚的方向走去。這一舉動自然讓秦太師喜不自勝,也明白燁親王在為親子表態!
打從那人一出現,石允便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渾身緊繃起來。他忽然懂了,自己需要的還有一樣東西。。。。。。一個答案,當日這人的行徑是否出於可憐自己,其後的隱瞞又是否因為不屑?如果是,他簡直太殘忍了。那位紈絝公子哥不過是試圖侮辱自己,而他已經擊垮了自己的尊嚴。
“石公子,恭。。。。。。”正巧碰上人的一位書生眼睛一亮,剛擺出拱手行禮的姿勢,不料對方連個眼神也懶得給自己,直接擦肩而過。書生當即感覺自己受了輕視,正欲與同伴抱怨幾句,就見對方徑直朝的是燁親王的方向,不免冷笑一聲,“我平日怎麼說來著?可不就是假清高!如今人家看不上我們,要另攀高枝!”
同伴心裏也是泛著酸水,紛紛附和道,“就是,也不看看他那副窮酸樣,哪裏比得上人家秦大公子!”“我看,沒準待會就自討沒趣,灰溜溜地回來!”。。。。。。但讓他們驚訝的是,石允不僅沒有被狼狽地趕回來,燁親王更與之相談甚歡。一時間幾人麵麵相覷,皆在心裏反複琢磨起昔日是否得罪過對方,免得石允秋後算賬。
秦雲揚倒有眼見力,見探花臉色暗沉地走向自己身邊的男人,便借故離去,給兩人留下談話的餘地。所以席遠回身,正巧與石允打了個照麵。既然對方明顯是來尋自己,看在相識一場,席遠也不好當眾駁了麵子。
石允在他麵前站定,聲音極輕,頗似自言自語,“區區是該喚您‘席兄’,還是王爺呢?”
“既是宮裏,喚‘王爺’罷。”
“六王爺,”石允無聲一笑,帶著淡淡的苦澀,“您既是不屑小人,當日又何必出手解圍?”
“就為這事?”
“就為這事?”石允自己低低重複了一次,微微的,語氣裏似是自嘲,“對王爺來說自然是小事。”
席遠看著他,有些疑惑,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石允厭惡連晟清這種惡人,若知曉是對方替自己解圍,無非尷尬而已。自己的舉動無可厚非,他又何必一副受了欺騙的模樣?
“多謝王爺當日解圍,”石允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錠二十兩紋銀,雙手奉到席遠麵前,“小人微賤,不堪王爺厚愛。”
席遠也不推脫,對方這是劃清界限,又何苦不成全。所以接過銀子,席遠正色道,“你我兩清。”
石允愣了一愣,低低的笑聲響起,“兩清。。。。。。好個兩清。”
看著他有些淒然的模樣,席遠雖不明對方的心結所在,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釋,“石允,本王解圍,因為你值得。至於如今。。。。。。”
石允看著他離去,依舊和當日一樣淡然的背影,此刻卻顯得模糊、遙不可及。腦海中反反複複回蕩他最後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廂留石允一人獨自發呆,席遠閑著無事走了幾步,就撞見總是一身青衫的白靖寒難得換了白衣,真真正正是暗合了姓名,顯得公子如玉,意態風流。他對麵正相談甚歡的人席遠也認識——陳硯,這兩人在一起,倒也正常。席遠想著,腳卻轉了個方向意欲避開。。。。。。前些日子也算是借了名號,今番見了正主,總有些冷場。
白靖寒眼尖,搶先喚道,“王爺留步。”
退路被阻,席遠仍是一貫的無波無瀾,神色自然地看向兩人,等著下文。
白靖寒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拉了陳硯上前,笑著介紹道,“陳兄,這回你可認仔細了,這位是六王爺,區區才是白靖寒,下次可千萬別認錯人了。”
陳硯點頭,“是愚兄眼拙。”轉而朝席遠一拱手,“前些日子多有冒犯,還望王爺恕罪。”
不知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席遠坦然道,“是本王隱瞞身份在先,與人無憂。”
“如此甚好。”白靖寒笑意不減,“陳兄擔心冒犯了王爺,心下難免惴惴不安。所幸,王爺海涵。”
不等席遠反應,陳硯這次倒先開口,“其實當日誤將王爺認作白公子,及張府二少爺平安歸來,在下心裏甚是感激。”可惜,後來金鑾殿一麵,倒叫人不知作何感想。
“你無須如此。”席遠淡淡道,“沈仲元假借本王名義,本王自然不能讓其逍遙法外。”
三人正說著,便有近侍高聲道,“皇上駕到~”,席遠朝兩人一點頭,自然而然地上前歸座。
“他和傳聞中不一樣。”眼瞧著人走遠,陳硯突然低聲道。
“有高人送我一句佛偈,如今我轉送你。”白靖寒斂去笑意,神色沉靜得有些發冷,“一切眾生性清淨,從本無生無可滅。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無罪福。”可惜,我始終是不信的。因果循環,該還的債總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