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篇 《二十六》網中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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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淺灘峽穀’對峙的兩國軍隊互相戒備,但到底是無人先挑起衝突。
西淵的大軍百裏連營駐紮在邊界處,氣勢浩蕩。而東臨的要務是守關,自然是敵不動我不動。所以連晟霄指揮將士堵死了昔日讓李顯輝趁隙而入的缺口,也是嚴陣以待。無疑的,兩方都等著蒼裕的回應以求下一步。
席遠一行人剛到雁蕩關,尚未來得及開口,王成就趕忙下城樓迎入城,並著人稟報連晟霄。
看見他,席遠正疑惑雁蕩關主將為何要值崗,這位耿直的漢子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上次不是觸犯了軍法嘛,元帥罰我三個月站崗和一年的軍餉。”說到這,還略帶感激道,“若不是承您的情,就不隻是一頓軍法能了事的。”因為大敵當前,這頓軍法就記在賬上。刑罰雖重,但自己底子好,總也比殺頭強得多。
席遠點點頭,連晟霄禦下甚嚴,難怪北疆軍是東臨最優秀的軍隊。而這王成經此一事,日後也會長個心眼。
通報進議事廳時,幾位將領正在推測西淵大軍遲遲不動的目的。聽聞燁親王歸來,眾人心思各異,但總的來說是欣喜與焦急並存。先前對方傳的一封信,隻簡單描述此行事成。眾人慶幸之餘,也因語焉不詳心存顧慮。
大廳除了幾位認識的將領,還有一張陌生麵孔。而對方之所以引起席遠的注意,是因為投來的打量眼神太過露骨,清晰地顯示出其中的興味和困惑。席遠回視他,心下也在思量對方的身份。
眼前的褐衣人有張稍顯稚氣的臉,眉眼清朗,看起來不到二十的模樣。但身上隱隱的煞氣又讓人覺得這人遠不止表現的那般簡單。能出現在此,不外乎是將領,但席遠有種感覺,以王成的性子駕馭不了此人。所以,是連晟霄的手下?
印象中,連晟霄手下有三名較出色的將領——前鋒‘血狼’莫邪、副將俞粲,以及軍師華武嵐。莫邪據說性子極冷,在戰場上猶如最凶猛的惡狼,殺人往往要浴滿身血才肯罷休,外號由此而來。而俞粲祖輩都是武將,是真真正正的將門虎子,文韜武略不一而足。至於華武嵐,則是北疆軍的智囊。和便宜舅舅一樣,也是少有的儒將,風度翩翩、溫雅和氣。眼前人的血腥之氣並不濃烈,而華武嵐須坐鎮北疆。。。。。。俞粲?
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俞粲輕笑一聲,“末將正是俞粲。”
席遠點點頭,徑直找了個位置坐下。但等他一沾上椅子,來自各人連珠炮似的疑問接連不斷。早有預料這些熱血漢子的輪番轟炸,但席遠還是被吵得有些頭疼。揉了揉額頭,沉默著等他們消停。
最後還是連晟霄解圍,擺手無言止住了眾人,但也均是神情認真,靜靜等著席遠解惑。
席遠想了想,言簡意賅道,“蒼裕王心係民生,本王以水利工程求同。加之對方意娶本王的婢女小梅為後,不日即將派遣使臣與東臨結盟。”
聽完,眾人已是驚訝不已。蒼裕也曾派人前往各國學習,但終因環境不同無功而返。如今六王是憑何技術打動對方?再者,蒼裕王拒絕任何一國王女的姻親,竟是願娶一個名不當戶不對的婢女,太匪夷所思了!
秦雲揚倒是其中心緒最為穩定的一類人,在他看來,這男人絕不僅之前所表現的的那般簡單。而俞粲則是眯起眼,再次打量眼前的人。自己方才小瞧了對方,並非太自傲,而是對方氣質太平淡,一點都無上位者給人的壓迫感。
連晟霄是一貫的大將風範,微微轉過臉對俞粲道,“你不是有疑問麼?正好人到了。”
就見俞粲從身後拿出一個長筒,幾圈銀邊包圍著褚色的筒身。那是席遠打造出來的,留給連晟霄的‘望遠鏡’。俞粲握著筒身,微微一笑,“末將用這器物觀察西淵大軍,發現了一個極為奇異的地方。”
席遠心下一動,“怎麼?”
“據多日的觀察,西淵雖號稱是百裏連營,但出入帳營的人數有異。”俞粲直直盯著對方,不想錯過他臉上絲毫的變化,加重語氣道,“末將和秦兄大膽推測,其中半數是空營。。。。。。。王爺,我倆猜的可對?”
這個問題大概先前就被提出過,因為從在場人的眼裏,席遠沒有瞧見絲毫的驚疑,隻有濃濃的求解味道。席遠也被眼前人挑起幾分興致。本以為連晟霄等人會著重觀察屯糧布兵狀況,加之西淵陣營還有一位李耀年故布疑陣。。。。。。孰料倒讓兩人看出端倪,進而推斷出實況。憑這一分敏銳,也足見兩人的真才實學。
席遠頷首,大方道,“猜的沒錯。”
“什麼?!”真正得到確信時,霍明山下意識追問,“那其餘人馬現在何處?”確實,探子是親自看著十萬大軍彙合的,若不是俞粲和秦雲揚察覺不妥,隻怕還不得知曉憑空消失了多數人馬。。。。。。思及此,除了三人若有所思,眾人俱是一驚,不由得心思往壞處想——西淵是布著什麼招?
席遠也不再言語,隻是捧過一旁的茶盞,不緊不慢地輕啜著散著清香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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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萬人馬披著黑黝黝的鎧甲,神情肅穆戒備,將麵前金碧輝煌的所在包圍得水泄不通。
眼前是權勢之巔的象征,裏麵居住著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而他們則是發誓用生命守護這些的軍人。遙遙在前端的領頭人豐神俊朗,身下跨著健碩的披掛戰馬,一身白銀軟胄覆著筆挺的身姿,周身氣勢不強烈卻無端疏離。加之一群本該上早朝的百官環繞,這場麵就尤為詭異了。
李煊時隻是直直盯著緊閉的宮門,神色莫測。比起對方遊刃有餘的模樣,周遭百官則是焦急之色盡顯於臉上。從青年一個‘等’字至今,已經在這靜等了半個時辰有餘,所以百官都朝離對方最近的一位官員使眼色。
那是一位年紀頗老的官員,紫色官服上繡著雲紋仙鶴圖樣,可見身居要位。見眾人殷勤地望著自己,他隻好開口問道,“殿下,我們現在該當如何?”
“等。”還是淡淡的一字作為回應。
等什麼?眾官心下有疑問卻不敢開口,就怕對方誤認自己在質疑。因為就目前的情況看,自己乃至一脈的興衰榮辱全係於眼前的青年身上。雖然料到太子一黨不甘坐以待斃,但對方突然發難,一不做二不休幹脆逼宮囚禁文武百官,又有誰敢預測呢?
慌亂之中竟是本該身處邊疆的二皇子突然出現並解救自己。。。。。。百官的心緒可謂是曆盡大起大伏!但安心為時過早,皇宮仍被禁衛軍占據,甚至皇帝也被挾持。虎嘯軍人數眾多,卻不敢輕舉妄動就是為此。
李煊時不再言語,隻是靜靜看著眼前朱紅色的大門,仿佛隻消如此就會有轉機。方才他考慮的並非是目前的困境,而是有關東臨那位有紈絝之名的王爺。
出兵東臨一事能給自己放手一搏的機會,所以當初才會以壓倒性的優勢通過朝議。起初的計劃是令耀兒掌控兵權,並讓狂龍軍在雁蕩關止步不前,自己則尋機會要求增兵。為的就是造成國內布防空虛,待太子與岑挽碧有染的消息傳開後,給做賊心虛的太子一黨逼宮的機會。。。。。加之自己早已安排好一條能將軍隊不著痕跡地轉移回皇都的路,一切準備妥當。
增兵的機會很快到來,但緣由卻是李煊時始料未及的。他們的本意僅僅是以東臨為假象,孰料錯估對方的實力,導致狂龍軍折損過半。所以當朝議決定讓十萬虎嘯軍趕赴邊疆,同時求盟於蒼裕時,李煊時的第一反應是皺眉。如此一來,事態就走向不可預料的反麵——接下來勢必要與東臨膠著,軍隊已經撤回無望。換而言之,‘岑挽碧’這招棋已經廢了。
興許是天無絕人之路,李耀年一封信重新打開了門麵。信中介紹了一個人,字裏行間流露了對他的欣賞之情。極少見心比天高的弟弟讚賞一人,李煊時認真地讀完整封信,臉色也由好奇到訝異,最後變成了凝重。正是東臨的燁親王打亂他們的布局,同樣也是這個男人,提出要與他們聯手。信中更提及對方似乎洞悉了他們的計劃。
信,還是不信?李煊時一瞬間陷入沉思:若是真的,這步棋又活了,並且能下得更為合乎情理;若是假的,不說自己計劃暴露,整個西淵陷入內亂。在自己率軍進京時,殘餘的狂龍軍豈不危險?耀兒。。。。。。思及此,李煊時狠狠握拳,他寧願失去一個絕佳機會,也不願賭這一把!
像是知曉他心裏的遲疑,手中的信紙緩緩飄落在地,露出背麵的一行字。李煊時拾起,隻掃了一眼,心裏就有了抉擇。
數萬人沉寂之餘,隨著沉悶的重物拖地聲響,緊閉的宮門竟緩緩打開。這一幕讓百官驚詫地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盯著,心下更是驚疑未定,難道是對方想要魚死網破一番?
等到正門完全洞開,展示在他們麵前的是陣型齊整的數千人,身上的金色甲胄晃得人睜不開眼,端的是威風凜凜。這就是由整個西淵最優秀的軍人組成的禦林軍,無一不是千挑萬選,無一不能以一當百。為首一人劍眉鷹目,氣勢淩人,不是傳聞中藥石罔治的嚴珂武又是誰?
嚴珂武一揮手,數千禦林軍井然有序地分為兩側,讓開了中間一條大道。最後,嚴珂武緩緩單膝下跪,兩側的禦林軍也依樣單膝跪下,垂首不語。動作間整齊劃一,無一不體現良好的軍事素質。但百官無暇顧及形勢轉好,他們已呈呆滯狀,禦林軍朝二皇子下跪,這說明了什麼?!
細不可聞的歎息聲消散在空氣中,李煊時策馬上前,緩緩進入敞開的宮門,進而走在中間的空道上,接受禦林軍莊嚴的迎接儀式。
過了一重門,進入二重‘太和門’時,隱隱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馬上的李煊時神色平淡,即便是隨後見到尚未幹涸的灘灘血跡,也沒有絲毫動容。他在想,這事過後,自己定要去見識見識耀兒心目中那個“與吾兄甚為相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