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篇 《三十》禮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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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幾上糕點堆積如山,一名發色雪白卻擁有年輕麵容的男子正端坐案幾前方,以超乎尋常的速度解決糕點。
秦曉看了吃得不亦樂乎的人一眼,對方臉上顯得十分滿足,他卻微微搖頭。那人,無論做什麼、說什麼,全都包含了目的;也是唯一一個,從未在肖木手底下吃過虧的人。
“我打個比方,假使我從席遠手裏騙得一元,那麼日後至少要還雙倍,而且這個雙倍沒有次數限製。”
肖木總結出來的教訓就是——跟席遠鬥,太虧。
雪衣人雙手拿著糕點,嘴裏更是塞滿食物,似是有感而發,“小念騙我,傷廈的銀。。。。。。才布施槐銀。”
聽著含糊不清的語句,秦曉有些不解地回頭,問縮在愛人懷裏狀似悠閑的人,“他說什麼?”
“他覺得,我不是壞人。”
秦曉沉默一會,下意識在心裏默默念道:但你也不是好人。
藍沁說過,‘席遠缺少‘幽精’一魄。幽精主災衰,使人好色嗜欲、溺於穢亂之思。’因而,席遠對情感淡漠至極。秦曉本以為知曉此事後,這人會對連晟清的情感有所釋懷。但當日他聽完所謂的“魂魄歸位”說法,並無任何情緒波動,“那又如何,我並非連晟清。”
所以即便如今,自己也不認為他骨子裏的淡漠散去。不過因有重視的人,掩藏得更深罷了。
隱隱聽見有猛禽掠過頭頂的聲音,感受到愛人下意識戒備的席遠了然,“來得真快。”
很快的,墨月出現在門口,“王爺,人已請至大廳。”
“等我。”
席遠輕捏了一下愛人的臉頰,見對方點頭才略帶遺憾地起身。。。。。。若非不能讓他跟,倒不想自己一個人。
腦海莫名浮出‘調戲’兩字而感到不可思議的秦曉,在接到對方臨出門的一記眼神,回過心神一點頭。
“連晟清?”
本是為了領回那個令人無法放心的白癡,但見到一襲白衣的瞬間,連晟愈明白對方是有意為之。
“席遠。”席遠淡淡反駁。
“無所謂。”連晟愈無暇的臉上仍是一派清冷,隻是掃向他的目光帶了些疑惑。這應為自己六弟的男人,曾不經意掃過幾麵,並未給自己留下什麼特別印象。至於其把持朝政、欺男霸女的行徑更與自己無幹,最多是對他的印象更壞些。但見到這男人的第一眼,他下意識質疑起傳聞。
席遠開門見山,“無名在我這。”
連晟愈沒有過多廢話,也沒有多餘反應,“你要什麼?”
“為赫連風診治。”
“為何?”
“他危在旦夕。”
連晟愈語氣冷淡,“‘赤焰蓮’不是在你身上麼,莫非不舍得?”聽傳聞,眼前的燁親王可是將整個江湖耍的團團轉,既然所謂稀世珍寶‘赤焰蓮’在手,又何必非得給自己下套?
“給了赫連雪,但,它是偽造的。”
那‘赤焰蓮’上麵雖然極淡,但隱隱的有血腥味。席遠當時便已知曉,那隻是朵普通的蓮花,不過是有人為了挑起人性的陰暗麵,用罪孽和惡念澆灌出的種子。
連晟愈定定看向他,想從對方漠然的眼裏探究出什麼,“你當時知道?”
“是。”
“為何現在又想救?”
“雪中送炭。”
極為平靜的語氣硬生生讓連晟愈感受到比雪山更冷漠的氣息。不對,連晟愈下意識反駁,他是為了讓紫穆對北緲的恨無法調和、然後趁機將它拉向東臨的陣營!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連玨——自己名義上的父皇、那個眼裏隻有江山、沒有情感的男人。
連晟愈微微眯起眼,“就這樣?”
看著對方相似的眼睛,席遠心下微微感慨道,果然皇室成員都不簡單,“凝香露。”
“兩者選一。”連晟愈也不見得想隨他的願,似是挑釁地道。能讓這男人特意提出的都不會是無關緊要的事,自己果然還是有些看不上這種玩弄人於鼓掌間的態度。
早有預料的席遠不慌不忙地開口,“那般寵自己的師傅,用意何在?”
短短一句話讓連晟愈的猛地握拳,懾人的殺機畢露。孰料對方似是不受影響,眼裏仍舊淡然一片,似是洞察萬物又似將世間萬物與自己隔絕開。
最終還是連晟愈鬆開了手,從袖袋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冷冷扔給對方。他懶得解釋這藥費了他多少工夫、耗了多少心力,也懶得計較這幾能肉白骨的東西會被浪費在何處。現在,他隻想帶著那個白癡離這男人越遠越好。
有一點他想錯了,這人遠比連玨要可怕。
席遠接下,將瓷瓶握在手心,“我若是你,趁熱打鐵。。。。。。遲則生變。”
“囉嗦。”
。。。。。。
秦曉一進門就看見,暗夜坐在桌旁、友人小心翼翼地在他臉上塗抹著什麼。唇角無聲地彎起細微的弧度,秦曉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半晌,席遠終是停下手上的活。
退一步打量著暗夜,席遠一點頭,似是滿意自己的‘傑作’。
暗夜臉上被很均勻地抹上一層透明的膏狀物,冷硬的臉部輪廓泛著光澤,看起來還真是有些。。。。。。奇怪。
“怎麼?”席遠回頭,就見秦曉背倚著門,環手抱胸看著自己,不由得奇到。
秦曉微微搖頭,自己隻是有些感慨罷了。果然,這人學會體察他人的心情。不得不說,他的改變不小。
“狀況如何?”
“塵埃落定。”
席遠並不意外這個結果。現場的痕跡被人特意清理過,證明是個陰謀無疑。如此一來,那些不起眼的小證據起到決定性作用。因集會是由“珍寶閣”號召,加上先前的事,幾乎所有江湖人都確信——那些門派被利用來對付東臨朝廷,事敗後為不留把柄,北緲殺人滅口。
自然,東臨朝廷清掃殘餘勢力,情有可原。
“對了,”席遠似是想起什麼,“肖木有消息?”
“無。”秦曉搖頭,按理說,憑那人的性格,定不會如此甘於平靜。說不定現在已經在籌辦酒吧、夜總會之類的現代場所,再不濟也訂出連鎖店的計劃,怎會如此平靜?難道,是時空有誤?
“讓火曜協助。”真是不知‘客氣’為何物的人!火曜當時恨得咬牙切齒。。。。。。拿到身份標識的第一時間,席遠就自然地下令。
忽然似是有所察覺,席遠回頭就見暗夜微微蹙著眉,不由得問道,“怎麼?”
“癢。”
聽了回答,席遠皺眉,暗夜隱忍的性格他清楚得很。這個‘癢’字放在尋常人身上,大概要用‘奇癢無比’概括。果然,連晟愈並非甘心吃虧的主。本以為那一番舉動會讓對方知難而退,到底還是耍了小花招。
欺負了他席遠的人,就想一走了之?席遠勾起唇角,但笑意未達眼底。
身為好友,秦曉心下了然——定是有人犯了他的逆鱗。說實話,他佩服對方的膽量,犯得著小虧不暗吞,非要吃大虧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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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念,你在生氣?”
想起方才的相見,即便從外人看來仍是一派清冷的麵容,無名仍是感受對方的隱隱的怒意。而一路上的相對無言,終是讓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破沉寂。
“我說了多少次,不要自己一個人下山,不要相信陌生人,不要跟其他人走!”很難相信看起來始終冷情的人竟會絮絮叨叨,顯得如此不安。
“可是你騙人,你說過一個月就回來的。”無名的音量拔高,帶著幾分委屈的意味。
“我說的是短則一月,長則兩月!”連晟愈幾乎是喊出來的,見對方明亮如秋水的眼裏帶上幾分受驚之色,他沉默半晌,終是略帶挫敗地喃喃,“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難道想分離那麼久?他隻是不敢想,若繼續呆在這人身邊,會做出什麼事來。是,為了留住他,拚命寵著他、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以至於到了對方離開他就活不下去的地步。。。。。。連晟清說的一點也沒錯。但不行,這人年長他、心思卻玲瓏剔透得宛如純真孩童,自己無法忍受他眼裏帶著恐懼和受傷的神情!在日漸激烈的思想鬥爭下,為了逃避,他隻好下山待一段時間以求冷靜。
他現在卻感受到懼意,這人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警戒心,甚至遇上了連晟清那般殺人不見血的人,不,應該說遇上那人是萬幸,如果是另有所圖的人,現在。。。。。。連晟愈完全無法再想象。怎麼辦?他既不想放手,又不想毀了他!
一雙手毫無預警地環上他的脖頸,連晟一驚,下意識看去,就直直對上一雙眼睛。清冷、毫無情緒起伏的眼神。。。。。。一如十二年前。
對方眼裏毫無不察世事的懵懂,而是能直透人心的銳利,“你喜歡我?”
不理會他躲閃的眼神和不自然的神情,無名接著緩緩道,“我看是。。。。。。你做那麼多事,無非是想讓我離不了你。”
聽不出對方的情緒,一瞬間,連晟愈感到涼意和狼狽,仿佛自己的小算盤曝露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你現在,是想讓我患得患失?”
覺得對方語氣中帶著嘲諷意味,連晟愈終是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你覺得可笑也好,我不會讓你離開,也絕不離開你!”是的,哪怕尊嚴盡失也好,自己不會放手。
十二年前的夜裏,自己拖著病軀獨自在漫無邊際的黑夜裏抽泣。他希望像其他皇子一樣,在母妃懷裏撒嬌,有母妃疼愛。可母妃早產去世、自己身子羸弱不受重視,連父皇的麵也很少見到。
那時對方從天而降,一襲雪衣仿佛超然於世間,和清寒的明月一般遙不可及。第一次,自己覺得,那代表淒寒和無端引人愁思的明月,如此耀眼。。。。。。他停在自己麵前,嗓音極為冷清,“這是哪?”
小小的連晟愈呆了呆,傻傻道,“皇宮。”
“哦。”雪衣人點點頭,一頭白發在黑夜中極為顯目,“你幫了我,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似是被蠱惑般,小小的人兒道,“帶我走。”
。。。。。。。
“真的嗎?!”突然的驚喜叫聲打斷了連晟愈的回想。他看去,就見方才還一臉清冷的人,此時的表情極為鮮活,活像得了玩具而雀躍不已的孩子。
連晟愈眯起眼,他嗅到一絲陰謀的意味。果然對方下一句讓他徹底咬牙切齒,“果然沒有騙我,這樣一說,小念就不會離開了!”
連,不,席遠!這人難道早已猜到自己會在藥裏做手腳?
此時席遠正慢條斯理地解惑,“他不想與我有牽扯,不至於給假藥。但不甘心,所以做手腳的幾率是五成。”
秦曉發問,“如果,他沒有?”
“算他倒黴。”
所以,這就是連肖木也為之頭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