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篇 《三》明修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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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極為精致的府邸,雕廊畫棟,曲橋環水。再往深處,庭院裏栽種了大片青竹,涼風陣陣便是綠影婆娑,清幽異常,可見主人也是風雅之人。
庭院裏還擺設有石質桌凳,一位身形略纖瘦的青年正坐在石凳上,直直望著前方青竹。明明是滿目映入翠綠,但臉上過於冷淡的神情卻讓人覺得他的思緒早已不知飄忽何方。再近前一看,又會發覺擱著青年左手的石桌材質低劣。做工簡單、磨麵粗糙不算,細看邊緣更多有裂縫,與滿院的雅致和秀雅的主人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沈懷義的習慣,一旦有了無法自持的事就會在此靜坐,任由內心一腔情緒翻湧。而不負所望的是,最終他的心緒會歸於平靜,在外又是冷靜待人處事的少卿。值得一提的是,令他平靜的不是清幽雅致的環境,僅僅是這些那人不遠千裏從邊遠小縣城運回的石桌凳。
摸著它們粗糙的表麵,沈懷義內心便有聲音告訴自己,再難也不會難過那三年的日子,既然人生中最困苦的三年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是自己不能忍的?
清水剛踏進院子,就瞧見這一幕,歎了口氣,上前將手頭的錦氅披在青年身上,“沈大人,雖是入春了,須知氣候乍暖還寒,小心自己的身子。”
沈懷義轉過身,看到少年一臉不讚同,自己倒笑了,“我竟讓你擔憂了。”
“您這是何意?”清水佯裝惱怒,“我平日就是隨性了些,也是極可靠的人!”
“是是是。。。。。。”沈懷義忙討饒安撫道,“清水機靈又能幹,武功也好,你家公子回來定會好好誇讚你。”
清水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不說這個了。”沈懷義彎起的眉眼平複,聲音也隨之肅道,“那細作還沒醒?”
“沒有。”清水搖頭,“人還在昏迷中,方才的藥也是強灌下去的。”
自打救人回來,也有十日,總不能毫無動靜?沈懷義微微眯了眼,“也許,他是裝的?”
“不可能。”清水肯定道,“他是福大命大,墜崖時讓突生的枝椏擋了一下。饒是如此,五髒六腑也俱是受損,換做尋常人,早魂歸極樂。。。。。。隻能說習武之人體質較一般人強些。”
“如此。。。。。。”沈懷義沉吟半晌道,“清水,你須看緊他。他是目前唯一能洗脫陳家罪名的重要人證,絕不能讓六王一黨發現他的存在。”
“這是自然。”清水向來的嬉皮笑臉難得換上正色,“若他在我手底下弄丟,我有何顏麵見公子!”
沈懷義點點頭,心下想著前往刑部探望一下陳碩。何清書畢竟是主審,所以要人也有依據,但自己卻不能讓他們嚴刑逼供陳家的獨苗。思及這個少年,沈懷義不免歎息,太過急躁了,早先不放心的再三叮囑真是白費心。
兩人正各懷心思,就見沈府老管家沈永進了院子,瞄見他們就徑直朝這個方位走來,舉止間甚至帶了些匆忙。
沈懷義微微皺眉,永叔向來沉穩,要像這番神色凝重,除非有要事。所以,待他在自己麵前站定,沈懷義開口問道,“永叔,發生何事?”
“柳寺正派人來,說是六王爺正身處大理寺,請大人去一趟。”管家沈永低聲道,“具體發生何事倒未細說講明,不過看情形,不像善茬。”
“這不是明擺著找茬去的麼!”清水聽罷嚷道,“他就是存了心要置陳家於死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沈懷義神色平靜,“這次我倒要看看他還能玩什麼把戲。”
沈永麵帶憂色,“大人,您要小心。”
“這是自然,”沈懷義起身,一甩袖子往外走,“我早已非昔日那般好欺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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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席遠坐得悠然自得,相比之下,身旁汗津津垂手侍立的大理寺一幹官員則顯得擔驚受怕了。
反複把玩著手中的敞口瓷杯,席遠漫不經心地開口,“柳葉,你打算讓本王等到什麼時候?”
“請王爺再稍坐片刻,下官已經派人去請沈大人了。”柳葉明麵態度恭敬得滴水不漏,心裏卻直犯嘀咕。要不是事情鬧大了,他至於招惹這個惡名遠揚的主麼?!而且剛才要讓這主走人更好,自己偏偏抽風到“例行公事”地攔了一下。
那下意識之舉造成的後果就是,柳葉被麵無表情地盯著,盯得自己快腳軟時,對方才施施然走到一旁的長條凳坐下,“給你半個時辰。”言下之意就是給他個台階下,柳葉非但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反而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脖頸處涼颼颼的。
“笑話。”席遠終於將手中廉價卻讓他看了許久的杯子放回方桌,“區區一介四品官,本王等足半個時辰,還不夠?”
聲音平淡讓人捉摸不清情緒,底下一幹人卻下意識一顫。平時他們這些人哪個不是讓那些個犯事的王公貴族膽戰心驚?偏偏燁親王平淡無波的態度讓他們感到寒意。他們都是大風大浪曆練過的,眼見力要比常人好許多,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主最不能惹!
“下官來遲,請王爺恕罪。”溫潤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眾人抬眼看去,與那襲緋色繡雁官服一照麵,頓時真切感受到春意拂過,萬物盎然的意象。
“知道有罪就好。”席遠眼皮也不抬,“既然人已到,本王就要走了。”
話音一落,眾人呆了片刻,見慣犯錯推脫的,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反將一軍的!
沈懷義神色未變,走上前在離他三步之遙站定,拱手道,“王爺請留步。既然柳寺正急召下官歸來,想必是發生了不好做主的事?”
席遠一掀衣擺,又坐回去,同時掃了柳葉一眼,“你說。”
柳葉饒有興致地看著,聽連晟清狠戾絕決的事跡多了,倒不知道還是這麼有趣的一人。看他此刻先入為主的舉止倒像是他們犯了錯似的。所以見對方指名自己,便朝沈懷義道,“關於陳家涉案的那封信,燒了。”
沈懷義自然明白柳葉口中的信指的是什麼,就是指明陳昀通敵叛國的鐵證。上頭不僅有陳昀的簽字畫押,包括私鑒、筆跡全都天衣無縫,連陳昀本人見著了,也是大驚不已。。。。。。如今竟被燒了?這般想著,困惑叢生,所以沈懷義狐疑道,“敢問是王爺,毀的那封信?”
席遠大方點頭,淡然道,“失手,不信問他。”說著一指柳葉。再次被指名的人眼皮跳了一下,接到沈懷義詢問的目光時,無奈地一聳肩。燁親王主審陳昀一案,有理有據他也攔不得。
“一個時辰前王爺要重新審查罪證,覺得光線微暗,讓人點了盞燈。近前觀看時,信燒了。”這話不偏不倚,極有技術含量,讓席遠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一眼。
沈懷義的臉在燭火明滅中有些捉摸不定,沒有任何憑據指責連晟清有意為之,但要說是意外,沈懷義絕對不信。問題是有什麼理由讓他必須毀了那封信?那封信自己審視了無數次,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他滿腹疑惑,席遠卻不想留著等他從沉思中回神,“本王可以走了?”
沈懷義壓下一腔思緒,以向來溫和平靜的口吻道,“此事下官會稟報聖上,王爺。。。。。。請隨意。”
看著他有些不甘的眼神,席遠搖頭。這人還遠不能和那些老狐狸相提並論。除去一腔熱血不提,恐怕要在官場多沉浮幾年才能成為真正的棟梁之才。
“你不錯。”席遠臨走時對著柳葉勾起一抹笑意。看年紀他與沈懷義差不大,倒十分圓滑。不愧是那位朝堂中最黑的狐狸教出來的。
不去看柳葉或詫異或疑惑的反應,席遠隻知道,大理寺卿一職勢必要空出,但現在不能是沈懷義上位。雖是越級,要捧要壓從來是權貴的把戲,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