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陷落的黃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3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繪影文化
平日裏目光清冷的安明今天神情似乎比往常更加陰沉,不說話的他讓人心生畏懼,光那張臉就夠了,如果再遇上他心情不好,就徹底變恐怖吸血鬼了。淡漠的淺色眸子,像漫著初冬寒霧的深湖,初見令人不寒而栗。
有心事橫亙在心,走路也匆忙,安明站在電梯前卻險些錯過,頭上方的橘色箭頭閃了又閃,忙伸手按下了下樓的按鈕,抬著頭卻沒看到從電梯裏出來的韋童,與他擦肩而過。
安明無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怎料韋童也回頭正看著他,臉上掛著冰冷的笑。
“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居安明銳利的目光看著他。
“好。”韋童毫不驚訝的回答,不友善的語調尾音上揚。
兩個人麵對麵的,毫不躲開的眼神昭示著,已經要開誠布公了。
“是你吧,一直在暗中搞動作。”一如既往冰冷的眼,安明望著韋童,“你想怎麼樣,之前你針對我,你真以為我不知道?”最近幾個項目一次次在關鍵點上出問題。
“是又怎樣?我現在是公司的首席畫師,你現在,是要和我公然宣戰嗎?”
安明的臉上綻開了一種不屑的笑容,眼眸深處聚落著幽暗的寒光。
這反應令韋童有些意外。雖然早知道安明是個難對付的角色,但沒有想到對方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裏。
“這麼說上次南豐的項目也是你,結果讓於蕭昂白白受傷!”
“你說什麼,他受傷那是他自己的事,和別人有什麼關係!”
“他可是你的助理。”
“我的助理!一聽到你的事就第一個衝上去,你覺得我該怎麼對他,說到底,你也清楚我想對付的人是你,他隻是倒黴!”
“好。”說出這個字的安明,清冷的眸子一瞬間變得暗淡無光,讓人仿若看到極寒之地一般深寒無比。
“我可以讓你滾出公司的,知道嗎?”
“之前沒有在意你對我做的事,是因為你還稱不上是對手,但以後不會了!”
安明看著韋童,淺棕色瞳眸散發出異常森寒的目光,令韋童一時間竟然驚愕的空白了,因為被羞辱而激憤的說不出一句話,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狠狠盯著安明。
其實安明在公司的人際關係本來就不怎麼樣,但像這樣公然宣戰,的確不明智,但是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繪影文化公司插畫部門口
少有的微笑著和同事告別,安明重新調回思路邊走邊打電話,“這個月不能回家了,公司這邊有點事。”聽到母親在電話裏不說話,安明直接解釋說,“其實我一個朋友病了,我得照顧他,實在離不開人,下個月我回家。”得到了安明這句肯定的話,母親終於肯掛了電話。這些年他和家裏的關係最近終於有些許的緩和。安明看著剛掛了的電話,輕輕挑了一下眉毛少有的露出一絲柔軟的神情。
“安明!”遠遠的聽見有人喊他名字,安明冷著一張臉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一身休閑服黑超遮麵的家夥,一臉笑意的衝他跑過來,安明顯得很不耐煩,“林息馳——”
對方絲毫沒有在意安明的冷淡,熟絡的樣子走過來“怎麼去哪啊,我送你。”隨手指指停在馬路對麵的車。
“不用了,你應該不是這麼閑吧,怎麼在這?”安明看了一下表。
“你忘了我可是你們公司的客戶,合作還沒完呢?過來看看。況且我又不像你,工作那麼認真,我可是混日子的人,看你這麼急,我送你啊。”
安明無奈,沉默算是妥協了。
坐在車裏的兩人,一路閑聊,“你,還是不能開車嗎?你到底是不是現代人啊?”
“我開車等於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誰叫你不治治你的精神強迫症,隻要碰到帶輪子的東西,就玩命的開。”林息馳一臉不可思議的笑著說。
“前麵右轉,就把我放下吧。”
“誒?我說就你這性格,你能有朋友嗎?”
“······你沒事吧!”安明隨手打開車窗,一臉嚴肅的問,就算他們之間有太多漫長時間的友情空擋,但還是隱約覺得林息池可能有點不對勁。
林息馳收斂了笑容,“我想你了不行嗎。”
“······”安明再度無語,對方還真是一句正經話沒有。“有事快說,我還有事呢。”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難道我沒事就不能找你了?”林息池的眼神突然暗淡下去。
安明被這句話牽引著思緒險些掉進回憶的陷阱,唯一的朋友——,曾經他也這樣認為。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你都看見了,就這麼過唄,在自己家的酒店上班,很沒勁。”
“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富二代。”安明說著這話,目光卻飄向遠方。
林息馳的臉瞬間僵了一下,隨後笑了。
車子轉彎,停在了安明公寓小區的南門前。
安明提著包閃身下車。
“誒!安明,我可是知道了你的住址,你以後對我客氣點,有空到我酒店玩!”林息馳趴在車窗向外又喊一句。
“以後再說。”安明用手擺了一下。
“好的,我等你,有空了,給我打電話。”
此時在安明公寓的於蕭昂,一個人正坐在地毯上,出奇的安靜。上個月出院後他就被安明接了過來,因為手受傷,不能畫畫,一下不能做最喜歡的事,其他事更沒了興趣,神情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說實話這場意外如果說沒有對他造成影響那是假的。情緒消沉是肯定的,再加上前陣子父親去世,很多時候他隻是在安明麵前硬裝沒事罷了,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會還原成那張真實憂傷的臉。下午五點,天色開始昏沉,於蕭昂從剛才起就一直看著窗外,不知不覺已經形成了習慣,習慣等著安明回來,每天幾乎都是同一時間非常準時,但是今天很意外,已經八點了,安明回來遲了。
突然傳來開門聲,安明像往常一樣,關了門,一邊脫衣服一邊走到蕭昂麵前,“怎麼不開燈?”於蕭昂看著安明的身影,一時間覺得特別心安。
“哦,剛才我也沒在做什麼,所以就沒開燈。”他站起身。
安明開了燈,徑自去廚房開始迅速做飯。他每天都會和於蕭昂聊聊公司工作的事,怕他寂寞。沒有留意到他一直在看他。
於蕭昂知道公司那些同事平時都是什麼態度對待安明,雖然是主筆但工作卻比普通人還要辛苦,他隻是不想讓自己擔心,現在工作中自己不在他身邊,可能連個真正幫他的人都沒有。
“安明,辛苦了。”於蕭昂費了很大力氣才說出來。
安明側著臉,切菜的手停了一下,“不需要這樣客氣,蕭昂。”
“不是客氣。”
······安明一下竟然說不出話來。
“上次在我家,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誤會你,對不起。我不該不理解,不論別人怎麼說,我也該相信你。”這些話其實憋在於蕭昂心裏太久,之前沒有機會,現在他終於忍不住了。
“為什麼說這些?都過去了。”
“我不該因為自己委屈就說你高高在上,其實你也很辛苦,一切都是你一分一毫努力得到的,我不該那麼說你,當時我隻顧著自己難受,說了那麼傷人的話,可是我越了解你,我就越難過。”他看著安明,認真的神情仿佛是另外一個人。一瞬間讓安明失了神,心裏卻早已翻江倒海般無法平靜,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最想聽到的話總是從這個人的嘴裏說出來。
居安明一直很辛苦,很認真,為了每個項目費勁心力,為了顧全大局背黑鍋,攬下責任,可是卻不被看見,人都以為他是一隻機警的狼,冷的沒有人性。卻看不見他的細致用心,看不見他的付出。
可是他於蕭昂看見了,那個不諂媚,不妥協,不放棄,善良謙和,如雲朵般溫和的於蕭昂。
這些年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的難過,誰都不在乎誰,自己累自己擔,自己痛自己忍,從不回憶從不自憐,一直一直都是如此,可為什麼?
“安明小心!關火!”被於蕭昂一語驚醒,安明忙關小火,掩飾著自己的慌亂,緩緩轉過身來,直直的盯著於蕭昂,神情似要看到他的心底去。“你,你該不是想走吧,自以為給我添麻煩,又想搬走。”於蕭昂驚了一跳,因為著實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被識破,尷尬無語的別過了目光。“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生氣了,於蕭昂。”
“知道了。”兩個人默默的吃晚飯,餘光中看到於蕭昂眼神悲傷坐在那久久的愣神,許是又想起他爸爸了。房間裏流溢著壓抑卻溫暖的氣息。
安明壓抑著自己漸漸灼燒起來的心情,越來越無法平靜。
窗外夜色甚濃。
安明看著坐在窗邊的單薄人影,拿了塊毯子走過去披在於蕭昂身上,照顧他似乎已經是習慣動作。
“蕭昂,以後不許你擅自想著離開。”安明貌似很輕的語氣卻說了一句意味深重的話。於蕭昂頓了下沒有回答,隻是緊緊的裹了裹毯子依舊默默的望著窗外。
十二月的北京天氣已經冷的讓人無法忍受,北海公園原本碧水蕩漾的湖麵此時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冷空氣驟然讓人渾身都不舒服,但即使在這日光不明朗的冬日,景色也十分優美,吳曉天麵朝著湖麵,帶著手套扶著欄杆。
看著這寒冬臘月的美景,真讓人冷的發抖。要是和佳人來挨頓凍也算值,隻見吳曉身後不遠處,安明和於蕭昂,一個麵包型一個細長梭子型的兩個人並肩站著,吳曉天一臉黑線。三個大男人居然來欣賞什麼冬日湖景。讓他一臉無奈的,還不隻是這樣。
事情的起因是安明想著於蕭昂自從受傷了就一直沒有出門,就想趁這次休息一定要帶他出去轉轉,因為自己不能開車,所以就一個電話把吳曉天找來。
一路上安明對於蕭昂細心照料,讓一旁的吳曉天看到麵露窘色最後是驚詫無語。
冷冷的寒風灌了過來的瞬間,不禁令人打了個冷戰,因為有些路麵已經結冰,安明走在後麵目光全程沒有離開過於蕭昂,怕他摔倒,抬頭猛然發現吳曉天正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己。
“怎麼了,你?”
“安明,你是什麼事栽到人家手上了?!操心的像一個慈祥的老父親。”吳曉天諷刺的撇撇嘴。
聽到這話,前麵的於蕭昂一下窘紅了臉,忙轉過身,“安明,我沒事,我現在手都好差不多了,更何況走路,我完全沒事。”
“······”安明有些尷尬的不知說什麼。“吳曉天你知道什麼,他是因我受傷的。”用手裹了一下長羽絨服,隻露出一個清冷的鼻尖,低聲對吳曉天說,“不然你不爽,你回去吧。”一向說話臭的人,眼睛都沒眨一下。
“是嫌我電燈泡了嗎?利用完就讓我走!”鼻子都紅了的吳曉天氣的大吼,他和安明從來都這樣有話直說,甚至是吵架。
不過就算他們怎麼吵,也沒見他們真紅過臉。
“安明,曉天,你們別吵了,都是因為要帶我出來······”
“喂!那你就快點好起來!”吳曉天轉而對著於蕭昂喊。
“吳曉天你夠了。”
安明扶著於蕭昂,像扶著一隻笨重的企鵝一樣往前走,任憑吳曉天在後麵喊,“安明,我還有事呢?你們兩個傻叉給我站住!········我有事!”
安明理都沒理轉過頭問於蕭昂“冷嗎?”
於蕭昂此時穿著安明最厚的羽絨服,剛剛因為尷尬出了一身的汗,此時使勁搖搖頭,”不冷!”脖子兩邊的圍脖支起來,像兩個滑稽的耳朵。
鮮有的,安明竟忍不住笑了起來,轉過臉假裝望向遠處的風景。“我的樣子是不是太可笑了,你讓我穿這麼多,你忘了我是東北人,我真不怕冷!”黑眼睛圓睜著,因為圍脖擋著,說話都含糊不清。
安明轉過身,看著於蕭昂一瞬間竟覺得這個傻子有點可愛,為了掩飾尷尬,憋著笑輕輕抬手朝他胸前撞了一拳。
白的雪映著安明墨色的羽絨服,甚是耀目。於蕭昂看著他,笑著的安明,那原本冬天一般的眼眸,竟也能看出溫暖來。
於蕭昂終於笑了,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彎彎的眼睛透著他獨有的溫和神色。
兩個人比肩站著,身後的地麵映出兩道長長的影子,看著滿目的枯樹,景色蕭條,蕭昂轉過臉“安明——感覺真好。”安明麵對著湖麵,嘴角彎起一個溫柔弧度。
把於蕭昂送回公寓的安明又去了趟超市,買了足夠兩人一周吃的食物,回到公寓,剛開門就習慣性的向裏張望,“蕭昂——”
沒有人回答。把吃的扔到廚房,連拖鞋都沒穿,心裏頓時焦急起來,直接去到衛生間,打開門的時候,於蕭昂衣服脫了一半正在放水想要洗澡,因為一隻手不太能用,很費力的樣子,看見安明突然開門,一臉緊張的神情,嚇了一跳。
愣了一下的安明轉身又把門關上了,再回來時,換穿了件T恤,毫不避嫌的走上來,洗了手,口中說著“沒聽見我叫你?”靠過來替蕭昂脫衣服,不知何時他已經可以這樣自然的碰觸他了。“沒有,可能水聲太大,啊,不用了,我自己來。”蕭昂不好意思的推辭,這樣的近距離接觸讓他慌亂不已。
“等你自己脫完,水都涼了。”說著示意蕭昂稍稍低頭,安明替他把套頭衫脫了下來。
“謝謝。”此時一個雞窩頭的於蕭昂禮貌依舊,看得安明倒是想笑。
見安明沒有要出去的意思,蕭昂不解的眼神望著他。
衛生間裏水聲嘩嘩的響起,安明開始脫衣服,“算了,還是幫你洗吧。”未等於蕭昂說話,安明已經赤裸著上身站到他麵前,隻見平日裏麵白如玉的人身上卻肌肉結實,白霧朦朧之中,腰背線條流暢,優美而有力。但是這手不太好使的人表情看上去不是太好,身體僵得像一個木頭,整個耳朵都紅了。無論如何他哪經得起這種待遇。在這種複雜的心情折磨下於蕭昂心髒都快脫落了。
“你是感到很別扭?”意識到異常的安明停下了正在搓背的手。
“是·······”
“你還真敢說?接觸恐懼症的我都沒說什麼,你敢說一個試試!”安明瞪著一雙眼,佯裝怒氣,眼裏卻留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神色。
“我不說了,不過你那個毛病是怎麼好的?”
“。。。。。。好了,右邊的一半你自己洗吧。”安明明顯頓了下,沒有正麵回答。
“我和你開玩笑的,我隻是不好意思麻煩你為我做這些。”蕭昂忙解釋道,看著浴室的門被關上,才鬆了一口氣,剛剛被安明碰過的胳膊像被火燒一般灼熱。被水濡濕的頭發貼在兩鬢,於蕭昂用力的抿著嘴唇,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而出了衛生間的安明卻靠在牆上,凝神了片刻,眼神才恢複平靜。
這個月,為了不讓自己睡覺時碰到於蕭昂,安明都是睡地上的。
一月末,於蕭昂終於恢複的差不多去公司上班了,安明心裏也暗暗鬆了口氣。和以前不同的是,安明總是清醒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在公司和於蕭昂保持距離,因為此時不同於彼時,他和韋童已經公然宣戰,離自己越是親近,沒準下回還會因自己而被坑,所以要時刻保持高度警覺的狀態,為了他,也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