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柢岸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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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安明因為工作關鍵時刻擅離職守受到了公司處罰,於蕭昂也被調到了其他工作組,從此不再是居安明的助理。
因為耽誤了大量工作,安明開始頻繁的加班。
午休的時候不自覺的走到了於蕭昂的桌前,看到他和別的同事正在說話一下不知道是否該插話。突然變得這麼在意他,會顯得很奇怪吧,於是又生硬的轉身回去。
【昂】“安明——我剛才看到你過來了。”
【明】“公寓我一個人住很閑,你租房子也需要筆錢,不介意的話還是搬過來吧。”
安明發完了消息,就目光不離電腦的盯著對話框。
【昂】“謝謝安明,我還有半個月租期呢,等過些日子我就搬回來,真的謝謝你了。”
這家夥,我為什麼一定要替他想這些呢,安明自己有些不淡定,明明隻有幾米之遠,竟然在電腦上這樣用文字聊天,兩個人男人這樣子會不會很奇怪,不禁低首撫額。他不知道電腦那邊的於蕭昂也惴惴不安的盯著電腦,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回複才最合理,正不知所措。
【安明】我等你。隻寫了這三個字還在猶豫著發不發的安明手一抖,竟然直接發送了。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很糟糕的感覺,明明抬頭就可以看見於蕭昂的工位所在,可是現在卻如此不自然,裝作沒事一樣冷著一張臉繼續畫分鏡草稿。可是畫麵卻是一團糟。
這時手機提示有新的未讀郵件,安明拿起手機,定睛看著,一雙失神的眼睛漸漸聚落回神,瞬間進入了沉思。
“安明我很想你。”
微信的留言讓安明不禁陷入了沉思·····
冷眸流轉,原本溫柔的唇角卻彎成堅毅的弧度。清白的指骨,緩緩的握起掌心,有風在指間劃過,目光向前,心事卻已逆行。
那一年安明決定離開家鄉去北京發展。
回憶倒數,那天的傍晚,暮色沉沉,天空陰沉的可怕。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堅持,太自私了。為什麼非要畫畫?就為了你自己的願望。難道爸媽的心情無所謂嗎?”
“你想說安分的靠家裏關係,找一份穩定的工作踏實生活才是最對得起爸媽吧。”
青年驀地變了眼神重新望著眼前人,眼神中毫不掩飾透漏著深情,隻不過這深情不是對她,“你有過深愛的夢想?這輩子非要實現不可的夢想,有過嗎?”聲音很輕,卻字字堅定。
“別跟我說什麼夢想,那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戲。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甚至都沒有眨眼,直直的目光盯著地麵,“每個人活著心裏都有一種慰藉自己的方式,我就是喜歡畫畫。姐,你不明白。”夾雜著痛苦堅毅的神色,他笑了。
天邊最後一抹火燒雲的餘暉掉落了地平線,大地一片灰暗,黑夜即將真正降臨。
三年前安明離開家之前和居安心最後一次對話,如今想來也是如此令人心痛的對白。”你這樣子!還能幹什麼!簡直一無是處,給我丟臉!”旁人不知被藐視、被嘲笑、被看不起對於年少的心是多大的傷害,何況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如果你執意要做那些不靠譜的事,就給我滾!”
總要來幾次徹徹底底的顛覆,人生才能來到另一番境地。當你撫著自己破碎的靈魂站在眼前這熟悉的當口,時空交錯,回憶翻飛,往昔的一幕幕,曾經的最深刻,刻進生命的歡笑與眼淚。如此淡然的笑了,已經不需要流淚,不需要那麼煽情的情節,他已不是多愁善感的少年。他的神經已經強大到掩蓋這些痛苦,因為身後有更多沉重責任抵在他肩上,更多的競爭對手等著看他失誤,將他擊敗。所以容不得半點時間顧影自憐,心疼自己,這是某種冷酷無情還是麻木,對自己的麻木?對自己很殘忍。但這,是必須的,為了變強,這是唯一的路。
他因愛生出的執念,像一把刀,卻,親手斬斷了回憶。
曆經一個月的項目終於完結了,最終交稿日拖了又拖,安明由於上星期耽誤了工作,工作完成的可謂十分驚險。
此時,安明作為負責人正在南豐出版公司做最後的交接文件,就當以為一切順利搞定的時候,卻意外發現還是丟了一部分的源文件,安明心裏一沉,對方的編輯老師,負責人數十雙眼睛盯著他,眼下的狀況非常讓人崩潰,說了聲抱歉,安明沉著的拿出手機,給中使打了個電話,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下,因為文件大網速慢趕快叫人把缺的文件打車送過來。掛了電話,轉回身,安明麵對數個鐵青臉的編輯,語氣鎮靜的說,“不好意思,等下助理會盡快送過來,耽誤各位時間了,現在不如先審核前麵的文件,節省時間,如果有問題的話,我們隨時解決。”安明解釋無懈可擊,編輯們隻好妥協。他一麵應付著編輯們,一麵盯著自己手腕上的手表,這些天實在有些疲憊,以至於像今天這種事,早該自己親自核對一遍的,沒想到隻要自己不親自經手,就真的出錯。得罪了客戶是小,原則出錯是大,工作失誤不可原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個小時過去了,但是仍然沒有一個電話,安明再一次撥通了電話,想確認文件已經送到哪裏了,可是中使的一句話還是讓安明稍微意外了一下,“於蕭昂已經出門快一個小時了,應該快了,你再打電話給他確認一下。”
“好的。”安明掛斷電話,就播了於蕭昂的電話,對方卻沒有接,靜靜的聽著一聲接著一聲的忙音,隱隱的心裏有些不安,不會出問題的,因為是於蕭昂所以一定會沒問題的。這樣想著的安明再次轉過身的時候,數個不友善的眼神已經戳的安明的脊背冰涼了,送到的源文件已經全部審了一遍,現在所有人都在等著漏掉的那些文件。
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半,也就是說,已經到了人家下班的時間了,最多等到六點,如果再不送到,這種嚴重違約不守信的行為,恐怕會影響之後的業務合作。如果那樣損失將不隻是一個兩個項目的事。安明坐在那已經開始冒冷汗了。
雙方的氣氛此時非常僵持尷尬,安明再說什麼也很無力,因為,真的理屈詞窮,最後一次不抱希望的拿出手機,播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意外的響了一聲,就接通了,“安明,文件馬上就到了。”“好的。你現在在哪?”“文件已經到你樓下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此時會議室響起了敲門聲,“請進”門口的編輯應著,一個年輕人滿頭大汗的走進來。安明和另外的幾個編輯,驚訝的望著他,年輕人似乎有些尷尬的說,“於蕭昂讓我把這個送過來,他路上出了點意外。”接過硬盤,南豐的人很快怒氣消了一半。隻有安明目光緊張的盯著門口的年輕人,他像是確定般的神情走過來,“他出了什麼意外?於蕭昂在哪?交給你硬盤的那人,他怎麼了?”這人隻是普通的派送員,安明急切的語氣把他嚇了一跳,年輕人有些無措的看著眼前這個神情異常緊張的人,解釋道“他坐的車半路堵在路上,他為了快點趕到騎了輛自行車在車流中穿行,被撞了,他叫我一定把這個送到這個地址。”“他人呢?”安明一顆心驟然緊張起來。窗外的天色已近黃昏。
“各位,全部的文件這裏已經確認無誤,我同事好像出了點意外,我先告辭了。期望下次的合作,辛苦了。”安明急速的語氣對編輯們告辭,人就閃身走了。
“好的,您也辛苦了,再見。”安明衝出門外的瞬間卻險些撞上一個人,女人抬起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安明。”她試圖拉他的胳膊被安明輕輕的推開,“我有事。”冷冷的臉撇下欲言又止的延至柔一人站在走廊上。
於蕭昂躺在醫院病床上,手臂連著胸部重重的包紮著藥布。臉部周圍都是淤血,雖然閉著眼,但是擰在一起的眉頭暴露了身上真實的痛楚。此時已經夕陽西下,窗外橘黃色光暈透過玻璃,將室內染成一片暖橘,時間好像都停滯了一般的寧靜,安明定定的站在病房門口,看著於蕭昂,整個人都僵在那,眼神難掩複雜的心緒,不禁想起了曾經那唯一的一次在於蕭昂家裏,臨走前一天蕭昂母親和他說的話。
“那孩子上學的時候很懂事,因為畫畫的學費很貴,他不想給家裏添負擔,就自己一個人偷偷的畫畫,後來怕文化課落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突然不畫了,後來我才知道,他自己把畫全都燒了,那孩子,總是那麼強,為了不讓我擔心總是壓抑自己,可是看他那難過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是真喜歡畫畫,雖然他從來沒有因為這事在我麵前哭過,但哪個當媽的不了解自己孩子,後來他大學之後我就支持他畫畫,他喜歡,我就一定讓他去,安明你是他的領導,他工作中哪裏做的不好,還請你多擔待他······”說話時的蕭昂媽媽眼角隱含著淚光,卻滿是為自己兒子的驕傲。
此時看著躺著病床的於蕭昂,安明隻覺的心酸不已。
他走過去,僵硬的背影緩緩的彎下腰,看著於蕭昂額上細細密密布滿了冷汗,為什麼一定要拚命到這地步呢,手情不自禁的伸過去,都是被我連累的······要是再也不能畫畫了,你該怎麼辦,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蠢貨!突然感到心痛,風把窗簾吹起,驀地一束光線恍過來,安明眯了眼。這時候,於蕭昂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令安明猝不及防的,撞上對方的視線,似乎還是那個溫和的男子,疼痛並沒有打敗他,“於蕭昂····”安明剛要開口,於蕭昂卻先問道,“安明,那個文件,最後來的及了嗎?”
“嗯···”
“那就好。”
“於蕭昂····”
“嗯?”安明的臉陷在暗影裏,於蕭昂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的手受傷了,你知道嗎?”聲音因極力壓抑著感情,意外低沉的可怕。
“我知道,嚇了我一跳。”他話語裏有隱約的顫抖。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份上?”
“因為我知道這個對你很重要,對於公司很重要。”
“······”
疏影橫移,窗外的夕陽從雲後揮灑最後的日光,直直的一道射入房間,安明頎長的身形在地磚上拖映出狹長的身影,他的臉隨著光亮微移,明滅不定,薄唇微啟。
“對我很重要?於蕭昂,我是你什麼人?要是你的手再不能畫畫了怎麼辦。!!!?”他的聲音意外的走音了,難過失控的他還來不及想這樣劇烈的心痛究竟是怎麼回事,狹長的眼裏瞬間噙滿了淚。
“不是朋友麼。。。。。。”躺在床上的於蕭昂完全震驚了,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安明,他從來沒想過安明那樣的人也會如此失控,更讓他震驚的是他清寒的臉上竟不經意閃過一絲淚光。
是朋友,這三個字,聲音很輕,卻直抵安明心底的那扇門,並且瞬間將其擊得粉碎。回眸的刹那,安明轉過頭看著窗外,一雙眼剛被淚水浸濕此時還沒有完全消溫,散發著灼熱,一字一頓的說,“於蕭昂,我好心的提醒你以後凡事多為自己想想,其他的全部不值得,你這樣下去遲早會失去更多。你的傷,我待會去問醫生,情況怎麼樣,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於蕭昂看著安明的側臉,忍了許久的淚水,瞬間漫上視線,他自己何嚐不害怕,怕的連想都不敢去想····,畢竟這是他最重要的夢想。此刻,卻因為自己被他這樣擔心著而感動的想哭。安明轉過頭緩緩伸出手覆在於蕭昂眼睛上,就讓他哭這一次吧。那個因為失去父親在暗夜裏偷偷哭泣的男孩,讓人如此心疼。
在黑暗的病房中,隱隱的隻有安明口袋裏的手機發著幽幽的光亮。無比靜謐,於蕭昂的臉上透過安明手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一瞬間心裏感到溫暖無比,像是比任何人任何時候的安慰都來的透徹有力。這個人一次次在他人生陷入淒涼境地時給他幫助,他人眼裏冰冷無情的人,他卻感受到了比常人更多的溫暖。於蕭昂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謝謝你,安明。
房間裏靜靜的,這時候有其他的病人走進病房,安明慢慢坐回椅子上,再沒說話。
兩個人這樣無言的悲傷相對,安明就這樣坐著的,直到雲層之下最後一抹夕陽也消失殆盡,久久沒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