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芬她們正在聊天的時候，展才帶了些食物來醫院，他剛好在附近做專題訪問，完了後順便到醫院陪老王並和他一起吃晚餐。展才很感激老王沒有怪責他導致美芬媽的意外。他也想找時間和老王打好關係，自己和美仙的交往，還要靠他支持，特別是假若美芬媽能蘇醒過來，老王對他的態度非常重要，和美仙能否成功發展下去，不光是靠運氣，還要在老王麵前努力建立形象。
    考慮到美芬最近因為婚姻問題肯定心情很差和休息不好，趁著展才來看望，老王讓美芬陪卓慧和陳女士一起去吃晚餐，然後早點回家。幾個女人在餐廳的環境裏聊天，相比待在醫院，心情總會寬鬆一點。醫院的氣氛很不好，太多悲情場麵，老王沒有告訴美芬他的感覺有多壞。
    陳女士是個有錢人，老王認為美芬可以通過她認識更多不同層麵的人而擴大社交網絡，這對她日後的生意將會有好處。北京是一個大都市，要在這裏生根並不容易，沒有人脈和資金不好發展。即使連耀國媽這樣的小村婦，也看不起他們的背景，不管將來美芬是與耀國複婚或是有機會認識別的男人，美芬若不想辦法自我提升，難免會發生同樣的悲劇。誰能保證將來耀國升職加薪，見多識廣後，不會嫌棄美芬呢！
    老王從沒想到自己也會改變想法，希望女兒能借助有錢人往上爬。他向來傲於自己不向權貴低頭，這也是他一直得不到晉升的原因。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年輕人離開家鄉後會變質，浮沉於社會的大染缸裏麵，有時候確實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他們不改變，很容易會被社會淘汰。
    事實上，他很不喜歡待在北京，在家鄉他要上班，每天都很忙碌。雖然他在單位的級別不高，鄉親們都很羨慕他當政府公務員，那是鐵飯碗，還有退休福利保障。但在北京，他就像一個沒用的鄉巴佬，被本地人瞧不起。幸好，他現在已經有新目標，即使孤單的陪著了無知覺的愛人，還是可以通過幫助其他病人來打發時間，有一個樂於助人的老伴，至少也可以在醫護人員麵前為可憐的愛人贏回一點尊嚴。
    ***
    三位女士正在餐廳用餐。
    “卓慧，你今天為什麼有時間來醫院啊？”美芬問。她知道卓慧每天都是6點左右才回家，今天不是公眾假期，但她下午就在醫院了。
    “是啊，我平時都沒遇上你，聽說你隻會在假日才來醫院。”陳女士很高興碰到卓慧，因為很多病人家屬在假日才有空到醫院，她不喜歡太多人的吵鬧環境，一般不會在假日探望病人。
    “我今天辭職了，所以有時間。”卓慧冷靜地說。
    “為什麼，你說過你很喜歡教小朋友的。”美芬馬上問。
    “發生了什麼事？即使辭職也要提前一個月通知，不應該即時離職的啊。”陳女士也奇怪她今天才辭職，為何便立即有空。
    “簡而言之，我沒有什麼背景，年資又最短，有人想打學校的主意，我便首當其衝被開刀了。”
    “這樣說你是被解雇的而不是自己辭職。”美芬為她感到遺憾。
    “也不能這樣說，我隻是被迫辭職而已。今天一位官太投訴我錯待她那頑皮的兒子而和我吵了一頓，因為這名學生的父親是政府官員，間接監管我任教的學校，校長不敢反對她，反而要我按這位官太的要求向她兒子道歉。否則那官太將向教育部門投訴，而我便會被解雇，並且在北京很難再找到教職。”
    “所以你選擇辭職而不是被解雇。那學生究竟做了什麼，還有你是怎麼對待他呢？”美芬很好奇是什麼樣的處罰導致卓慧不得不辭職。
    “我不想讓校長難做，隻好辭職。那頑皮學生平時就是班上的小霸王，昨天他對一女同學說了些粗言穢語，把她弄哭。我要求他向那女同學道歉，他即時用髒話罵我偏心，還說他不怕我，他爸是當官的。我讓他在室外罰站和回家寫道歉信。”
    “結果他就把他媽媽帶過來罵你。”
    “不止是他媽媽，一起來的還有另外4個女人。其中三個是這小霸王的死黨的媽媽們，當然她們的孩子也是同樣頑劣。這幾個死黨竟成了我虐待那小霸王的證人，他們的媽媽是來為那官太撐腰的。”
    “他們怎麼能這樣顛倒黑白呢？那時候你心裏一定很難受。”美芬對那些家長很不滿。
    “是啊，但我不止是為自己難過，還擔憂那些學生的將來。有這樣的家長，他們長大後又怎麼懂分辨是非，何來的道德標準，試問又怎麼可能成為社會的棟梁呢？”卓慧是越說越氣那些家長。
    “還有一個月學期就結束，即使辭職，你也應該有一個月的通知期權，而不是要賠上一個月的工資即時離職。時間上也剛剛好完成一個學年，這樣你才不會有不良的工作記錄。”聽完卓慧的述說，陳女士認為卓慧馬上離職並不明智。她是一個老板，在招聘職員方麵很有心得，過往的工作記錄是她評估應聘者的工作表現和態度的重要因素之一。教師在學期中途辭職很不正常，很難令新雇主接受離職原因。
    “我沒有考慮過我的工作記錄。但是作為負責任的老師，我確實想用一個月的交接期來完成這個學期的教學，學生也不用在短時間裏再適應一名新老師。但那官太硬要把我說成是一個不肯承認過錯的人，是學生的壞榜樣，沒資格為人師表，幾個家長同時鼓噪，抗議我留在學校繼續任教。校長借口快到學期末，臨時不好找代課老師，沒想到那官太立即向校長推薦她的表妹，也就是來的第四個女人，說她剛從國外的大學畢業，可以馬上接替我的工作。”
    “啊，這就是你失業的原因，就因為你沒有背景，可以隨時被替換掉。但為什麼她不能多等一個月，從新學年才開始任教呢？我想她並不缺一個月的工資收入。”
    “如果那官太是帶著她的表妹到學校，不管你道不道歉，她都能找到借口趕你走，你是否需要立即離職卻取決於校長的態度。如果待到學期完結，其他學校的合同老師也可以通過不同關係進來，那表妹便會多了競爭對手。她既然可以在卓慧離開後即時上班，別人根本沒有機會知道這學校有空缺或者可以馬上報到。她們是不想讓校長有時間和機會選擇別的教師，才會帶著其他家長一同鬧事，逼著校長當場做妥協。”陳女士跟很多政府官員打過交道，明白當中要訣，即時為她們分析問題的重點。
    “有些同事為我抱不平，埋怨校長的無能，但我理解他也要顧全大局。如果他今天為我說公道話，將會為自己帶來很多麻煩，他無法和權勢鬥爭，以免上頭老挑毛病影響學校未來的運作，甚至自己也會丟掉工作。你們都不知道，同事中有幾名老油條還說我搞不清狀況，得罪了小霸王惹禍上身，是咎由自取，別不識相厚臉皮的待在那裏，得罪了上頭影響今後的撥款，才真是害同事。你們說教育界裏竟有這樣的人存在，是不是該為學生悲哀。”
    “為什麼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職場，我們身邊總會有壞人存在？”美芬由那官太聯想到自己的婆婆，不由的大大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