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能再說一遍嗎？”耀國正在生產車間，機器的聲音很吵，他聽不清楚媽媽在說什麼。
    “我說我正在往北京途中，今晚會到你家。”耀國的媽媽在電話的另一頭重複說。
    “媽您是在開玩笑嗎？”耀國不相信他所聽到的，但是他已經站在廠房外麵，機器的噪音小了很多，電話的聲音也很清楚。
    “不，你表兄今天中午和他女朋友及家長來與你姨媽商量結婚的安排事宜，他們現在正返回北京，因為車子還有空位，我便坐順風車去北京看看你。”能坐上這麼豪華的房車，借口順便去北京看兒子，爭取在車上向這麼有錢的大老板為兒子拉關係，耀國媽特別興奮。
    “您現在在哪裏啊？”耀國知道這不是開玩笑，他問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車剛從家裏開出，你可以把你的地址發短信給我嗎？我讓他們直接把我送到你那裏。”
    “我等會發給您。”
    “車到北京的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你一定要下樓來接我啊。”耀國媽想趁此機會把兒子介紹給梁老板，希望他能安排兒子一份更好的工作。
    “知道了，晚點見。”耀國不情願的回話。
    掛掉電話後，他看了一下手表，估算媽媽大概到北京的時間，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是要打電話給美芬，讓她知道他媽媽要過來嗎？媽媽幾個小時以後就到，他當然也無法隱瞞。但是就是讓美芬知道，她也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媽已經在路上了，就是美芬不樂意見到媽，也不能不讓她來，還是暫時先不要通知她，以免影響她的工作。耀國打算下班以後直接到美芬上班的百貨公司跟她說。
    ***
    “你說什麼？你過來就是要告訴我你媽媽今晚到北京，晚上住在我們家？”美芬不可置信地問。本來她真的很高興看到耀國在她上班的地方出現，因為她父母現在一起住，最近兩人之間已沒有多少私人時間，美芬還有一個小時下班，她以為耀國來接自己回家，兩夫妻可以在路上聊聊天，沒想到他們現在麵臨最要緊的問題就是婆婆的來訪，他媽媽之前也沒告訴他們要來北京，突然間說來就來了，好一個不按牌理出章的婆婆啊！
    “對不起，美芬，我也是下午才知道她要來，我應該接到電話後就告訴你，但是真的不想影響你的工作，我想我媽來沒你媽來的問題大，我不介意讓她知道我們隻是買了一個五平方米的小房子。”
    “但是我們沒有地方讓她住啊。”美芬知道耀國的媽媽不喜歡她，特別是以為她真的小產、讓她丟了孫兒，美芬不知道如何麵對她的婆婆。
    “她可以睡林阿姨的帆布床啊。”他們在廚房裏麵還留著帆布床，因為美仙不用飛到其他城市的時候會用得著。
    “我不肯定美仙今天晚上會不會飛回來。”
    美仙想多跟父母在一起，停留在北京的日子，都是睡在廚房裏。其實，除了像展才會把廚房改掉，或像建生和禦意是把整個單位都買下來的，差不多整個大樓的人都是住在開放式廚房。他們不介意睡覺和做飯都在同一個房間，但是不代表外來的人都是同樣的想法。
    “如果她今天晚上飛回來，能不能讓她在旅館住一兩個晚上？”
    “為什麼不讓你媽住旅館呢？總比讓她住在廚房好啊。”美芬總覺得讓婆婆睡廚房有點理虧。
    “不讓住我家而要去住旅館，我怕她誤會我們不歡迎她。她是來看我，又不是來旅遊，沒道理不讓她住家裏啊。”
    “但是，總比讓她認為我們對她不好，然後告訴你的親戚，我是一個不孝的媳婦，讓她住在廚房裏麵。”
    “我媽應該不會那麼小器。”耀國知道媽媽不喜歡美芬，但總不至於把兒子沒本事買大房子而說成媳婦不孝那樣蠻不講理，他有點不高興美芬這樣想自己的媽媽。
    “你也知道你媽不喜歡我，我真的不想讓她又有借口罵我。”
    “你可不可以不這樣想呢？她很高興能來看我們，怎麼說我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去住旅館？”耀國當然知道很難處理兩人的關係，所以他才過來跟美芬麵對麵商量，而不是通過電話溝通。看起來美芬也沒有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考慮。
    “好，我會打電話給美仙，讓她今天晚上不要過來。但是，就是美仙不來，我想你媽媽也不會同意睡帆布床。”美芬有點賭氣地說，這次是這對年輕夫婦結婚以後第一次爭吵，美芬有點不開心耀國對她的評價，她沒有想錯，自己的婆婆就是她所說的那種人。
    “美芬，謝謝你的理解，她在北京沒事做，我想兩三天她就會走了，臨時睡兩天帆布床應該沒什麼問題。你讓美仙這兩天多往外飛吧。我現在先回家，不打擾你工作。”還有一個小時美芬才下班，耀國想先回家打掃衛生。美芬工作時間長，家裏事情比較不在意，耀國不想讓媽媽到來後找到批評美芬的借口。
    美芬不知道耀國準備回家做清潔，這是耀國在結婚以後第一次來她工作的地方，她很失望耀國沒有像結婚前一樣等她下班，還有他拒絕考慮自己的意見，安排婆婆住在廚房，她肯定婆婆會有大意見。她從來都不會忘記，他媽媽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怎麼批評她沒本事考大學，幹的工作要整天罰站，要是懷孕，孩子流產的機會也比較高，就是生下兒子也不會教，她可不要自己的孫兒隻會站在百貨公司賣衣服。
    其實耀國的家境也不好，大家都是農村人，隻不過是家裏出了個大學生，耀國媽便自覺高人一等，老認為美芬配不上自己的兒子。他媽媽不喜歡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秘密。如果耀國都不考慮她的想法，他為什麼要來和她討論呢？在之前好幾年，她一直以為自己在耀國心中占了最重要的位置，但就在幾分鍾前，她才知道耀國更在意的是他媽媽。
    她現在還在上班，不想想太多，但是她真的希望婆婆能對自己尊重一點，不然她父母就會擔心兩人的關係。原本生活在外，對家裏總是報喜不報憂，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情況。反正也不跟婆婆一起住，她愛怎麼樣也無所謂，可是她現在來訪又碰到自己的父母在家裏，要是她又說上什麼難聽的話，自己在父母麵前真是情何以堪。要不是美芬的工作要麵對不同的人，已經練出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能耐，她早在與耀國的媽媽第一次會麵時已當場翻臉，這個婚也就結不成了，為了耀國，她可是咬著牙忍他的媽媽。
    誰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那是超過兩個家庭的複雜網絡。她不敢想象當兩個媽媽碰麵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是不是該說，幸好她媽媽不能說話，應該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