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芬媽在第二天醒來，她被確診中風，醫生也說不準她什麼時候能康複，她既不能動又不能說話，但是還有意識，眼球在美仙和美芬兩人之間轉來轉去，眼淚從她眼角流下來。
    “媽，對不起。”美仙邊拿紙巾幫媽媽擦眼淚，邊在她耳邊細語，她不知道媽媽能不能聽到，但是她和美芬一起說謊，所以她也需要跟她媽媽道歉。
    “媽，您很疼嗎？”美芬抓著媽媽的手問，可惜她媽媽沒法回答，隻有眼淚不斷的從眼角流下來。美芬很擔心，就要去按床頭板上的急救鈴。
    “你要幹嘛？”美仙拉住她的手問。
    “媽一定是很疼，我想讓醫生過來看看是什麼問題。”
    “我認為媽流淚不見得是因為很疼，或許是因為躺在醫院才傷心。我們在喊護士以前先問她一下，不然，要是沒問題，下次再找護士，她們就不會來了。”美仙明白媽媽應該是因為兩個女兒騙她才傷心，就是護士來，也幫不上忙。
    “媽，很對不起，讓您一個人留在家裏，您很疼嗎？如果是因為疼，您就眨一下眼睛，我馬上喊醫生來；如果不是，您就眨兩下眼睛。”
    美芬媽眨了兩次眼睛，對這個反應，美芬感覺好一點，最起碼知道媽媽不是因為身體不適才流淚。
    這個時候美芬的電話響了，是老王的號碼，在拿到檢查報告以後，她有跟美仙商量過，因為沒有人肯定媽媽什麼時候能康複，她們知道沒辦法對爸爸隱瞞媽媽住院的情況，她們必須告訴爸爸，但是不能在媽媽麵前說，故此美芬走向走廊接聽。
    “美芬，帶你媽去檢查雙腿了嗎？醫生怎麼說啊？”
    “還沒有。”美芬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爸爸交待媽媽的意外。
    “怎麼還不去呢？黃醫生已經跟他的朋友說好這兩天你媽就會去檢查的。”
    “爸，媽有點問題，我們現在在醫院。”
    “她怎麼了？”老王提高音量問。
    “媽昨天中風了，剛剛醒過來。”美芬很小聲的回話。
    “我聽的不是很清楚，她現在好點了嗎？她什麼時候能出院啊！”老王沒有聽到中風兩個字，隻聽到已經醒來了。他想，可能他老婆經過長途旅程後，身體比較虛弱。
    “不知道，醫生說得多住幾天，等情況比較穩定才出院。”
    “我也同意醫生說的，讓她在醫院檢查清楚再回家，讓我跟她說一下，我會說服她不要擔心費用的問題。”
    “爸，您剛剛沒聽清楚嗎？媽中風了，她既不能講話，又不能動。”美芬知道告訴老王這個情況很殘忍，但是如果她不講清楚情況，她媽媽又不能在電話裏跟老王說話，老王到最後還是會知道。
    “既不能說，也不能動，為什麼？為什麼突然間會變成這樣的？”隻是跟他老婆分開兩天，老王不能相信這個突然的變故。
    “爸，請您冷靜一下，我們這邊要照顧媽，沒法回去陪您，您自己要小心。醫生說，媽可能因為有高血壓才中風。”
    “你不用回來，我現在就去北京。”老王立即掛斷電話。
    美芬本想打回去讓她爸爸等幾天再確定要不要來，她希望在這幾天會出現奇跡，媽媽能康複，但是她沒有打給她爸，她知道她沒法勸阻他的行動。可能他來，對媽來講是一種精神上的支持，或許可以幫助媽媽早點痊愈。
    * * *
    “你怎麼樣了？”老王在當天傍晚趕到醫院。他握住老婆的手，希望能給她力量。
    美芬媽不想嚇到老王，但是她看到老王真的很激動。她很想告訴老王自己沒事，但是不管怎麼努力，她都說不出一個字。
    “醫生說，如果你堅持重新站起來，你很快就會康複。如果你放棄，沒有人可以幫你。你不要擔心，就算你真的不能康複，我會提早退休照顧你。我會帶你回家，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住在醫院裏。”
    美芬媽忍不住再次流下淚來。
    “很對不起，在這麼多年，我隻是忙著掙錢養家，沒有注意你的健康。我原計劃在退休以後，我們一起旅遊，去看女兒和孫兒。你一定要堅強，重新站起來，陪我一起渡過下半輩子。”
    對於老王為了家庭忙碌，忽略了她的健康，美芬媽想告訴老王，自己並不介意。她也很想告訴他，她會很樂意陪他去旅遊。但是她說不出話，隻能在老公和女兒之間不斷地轉動她的眼球，看著他們。
    “爸，媽說不出話，我們要慢慢跟她說，而且要等她表達了反應，才好說第二句話。”美仙告訴老王，如果她媽眨眼一次代表[是]，眨眼兩次代表[不是]。
    “哦，我明白了。”老王對美仙說完，便轉向他老婆那邊繼續說：“我以前忙於工作，忽視了你的健康，請你原諒我。”
    美芬媽眨了一次眼睛，小小的一個動作，打開了兩人之間的溝通途徑。雖然知道老婆沒有抱怨，可是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老婆如今變成這樣，老王真的百感交集。
    “謝謝你的諒解，你需要我陪你留在北京，和女兒住得近一點嗎？”老王知道美芬媽很想女兒，他不肯定老婆是不是還想跟他一起回家鄉。
    美芬媽眨了兩次眼睛。
    “所以你想我帶你回家？”
    美芬媽又眨了一次眼睛。
    “爸，醫生說媽媽還需要在醫院多觀察幾天。”美芬沒等老王再問下一個問題就告訴她爸醫生說的話。
    “我沒說我現在就要把你媽帶回家，我隻是想讓她知道，不管她在哪裏，我都會陪伴她和照顧她。”老王當然知道，北京的醫療水平比家鄉好很多。
    聽到老王的話，美芬媽再次流下眼淚。
    “不要哭啊，醫生說多觀察幾天，代表還有希望，答應我不要放棄，好嗎？”老王盡量鼓勵他老婆。
    美芬媽很想告訴老王，她不要給他添麻煩，讓他長期照顧一個病人，為了他，她一定會努力跟病魔鬥爭。可惜她根本說不出話，隻能用眨一次眼睛來向老王承諾。
    “爸，不管媽能不能康複，請不要帶她回去，我們想跟您和媽在一起。您為了我們幹了一輩子活，請讓我和美仙照顧您們，不要再讓一家人分開兩地。”雖然美芬不知道這一次她媽媽的意外，是間接由她造成的。但是作為女兒，她和美仙有責任照顧年老的父母，特別不應該讓老父一個人去照顧行動不便的媽媽。
    “我們在這裏沒有朋友，而且北京的生活水準太高了。”老王知道老婆想跟女兒一起住，但他也明白老婆擔心美芬的經濟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