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又太任性了？烏日格」格日勒圖坐在地，拔了幾根草，洩著心裡那把火。
而回應他的，隻有馬一鼻子的哼氣聲。
「瞧你這樣的，我知道你和他同個陣線。」往馬兒那頭瞥了幾眼，嘴噘的老高。
這匹馬，雖說是男人在四年前給了他。他也每每與烏日格朝夕相對。
就差沒幫著掖好被哄睡覺了吧。
可是，隻要男人來了，這傢夥就樂得跟什麼，四條腿蹦躂的奔去歡騰了。
烏日格的臉龐哼哼的湊過來了。
「哀哀，別碰我！」格日樂圖煩躁的揮揮手，烏日格輕柔的撫觸，令他不由自主想起男人。
眉眼溫柔的男人說，無法陪伴的時間，烏日格會陪伴自己，並且在未來征逐的日子，守護、戰鬥、拚搏一直一直到尾末。
剛推走烏日格，那臉又哼哼的擠過來。
「哀哀，真受不了你。」原先還氣嘟嘟，這下笑彎了眉眼。拍撫著烏溜的馬背，「不得不說，這幾天你小子表現的好！」，鼓勵再鼓勵，馬背上最後還拍響有三聲。
聽著聽，烏日格像是懂了甚麼，便哼哼的蹭在格日勒圖頸後。
「別！別別！」打個激靈，格日勒圖渾身不住的往後縮、向後退。「別！教你學好不學好！！」一下推，一下縮，身子扭的快抽筋了。「哼哼哼，哼甚麼勁！」
兀然，仰翻在地的少年一個彈跳起身。「誰在那！」
烏日格不鬧了，一隻蹄來回磨擦地麵，刷刷的、焦躁的，一股蓄勢待發。
前方不遠的樹林密叢，光影晃動。四周靜謐的，植群簌簌發響清晰可聞。
「前頭我這獨腳戲也夠久了…」一把抽出腰間配刀，突現的藍光反射在格日勒圖麵容。像粼粼的一道道水麵波光。「不如，你來湊一腳。」語畢，兩條腿邁開的步伐迅速有力、沒有猶疑，並透過精敏的感官觀察試探著。
「我不是壞人！」一個身影突然從矮叢裡蹦出來。
格日勒圖瞇著眼，審視的目光銳利。「有壞人，自稱我是壞人的嗎？」
跟上來的烏日格，也哼哼鼻子，不屑的仰臉。
「但我真的不是。」從暗叢中傳來的聲線算上好聽，隻不過和著怪異的咬字發音。
「走上前來。」冷薄的鋼刀有節奏的拍擊在臀上。循著男子慢吞吞的動作，耐性無所剩。「走快些！別讓我以為你慢吞吞在後頭，是不是掖藏著什麼。」
當外頭日光將走出的身影沐浴壟罩了住。
男子那雙澄碧的眼珠，好比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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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棕色的髮色，很襯男子的眼珠。
更純粹、更澄淨，越發深邃…
男子雙手舉高，像投降一樣。「這下，你總該相信我。」
「憑甚麼？」聲調幽沉、輕柔細語，然而一個綻笑，手裡刀鋒便針對著男子的眉心。「憑你一個偷偷摸摸、窺探的傢夥？」
「嘿！嘿嘿！」男子雙掌往額前遮了遮，嘴裡笑滿八顆牙。「我聽說，對付手無寸鐵之人，勝之不武，更不道德阿。」眼底並無一絲畏懼，眼珠映射著天空藍。
像個無賴。「說！你的目的。」格日勒圖將男子從上至下，仔細打量過一次。
膚色較族人更淺…
髮毛似乎更纖細…
穿著衣飾又鮮豔…
是誰，哪的，他不知道。
「我是附近部族的王子，跟著父親來的。」
格日勒圖盯住男子的眼，想撕開男子麵目之虛假。但搜尋不到。
「看過你的競賽，你的速度、技術、姿態，覺得很厲害。」男子沉浸在回想當中，興奮的身體不自主朝前，「後來見你一人跑來這，就想…試試能不能認識你。」說著，澄藍的眼珠望向口中的主角，眼巴巴的。
一下子，襯托的格日勒圖就是邪惡反派的代表。
「這是我聽過，最無效的辯解。」把鋼刀亮在男子的臉龐上，有意無意摩了摩。「嗬嗬，既然想認識，蹲在那幹嘛呢。」
「看見你和馬兒聊得開心…我就不知道什麼時機打擾才是對的了。」
驟然，甚麼在格日勒圖心底崩壞了。
開心，嗬嗬，去你的開心…
耙了耙頭，格日勒圖臉紅的不知道往哪放。便轉身回頭，一屁股坐在方才跟烏日格玩到人馬仰翻的地方。
刷刷的，是男子腳底草苗被壓弄作響。
窩著刀，假若男子妄想從後偷襲自己，他會不客氣奉還，捅個體無完膚。
左肩忽被拍擊了下，接著並沒有如格日勒圖所想那樣。「騰格爾。」男子坐在了對麵。「你呢？」
沒人規定你問我話，我定要回你話。
何況，還是個嫌疑之大的偷窺犯？格日勒圖單肘撐著臉，一臉怏怏，另手則未離開過配刀的刀柄。
騰格爾沒有不快，或者離開。仍舊，那雙眼含笑的望著格日勒圖。
碧藍的眼珠上，羽捷正在輕靈撲閃，如天空細軟軟的雲煙。
「你能和馬兒相處這般好，真羨慕你。」雙手支在身後，騰格爾軀體伸展的線條，胸、腹至手臂柔韌富有剛勁。
相反的兩個世界。
格日勒圖就是將自己任何縫隙包個死緊，讓騰格爾自得其樂自言自語。
「喂！」
格日勒圖愣是驚了一跳。陰冷的盯住硬是擠進自己視線的男子。
眉擰著又擰，對那句前無尊稱、後無敬語的喂，好不滿意。
「教教我吧？」男子稜角分明的粉唇及丁點的舌尖就在眼前。
「少來煩我。」淡漠的撇開臉。撇開、撇開再撇開。他準備，男子要是膽敢往前，便一刀砍的身首分家。
無聲的，騰格爾往後退坐了下來。屁股像生了一條尾巴似的，現在無精采的葳著。
格日勒圖才剛暗自鬆口氣，不料…
「不然，認認我做徒弟嘛？」
「滾！」才剛叫喊，格日勒圖瞪圓了眼珠。花了幾秒，男子往後正舒適躺在自己懷裡，並且壓製住了幾欲抽刀的手。
可真澄澈，男子的那副眼珠從沒有晦暗的一絲一刻。
「吶，就教教我嘛，師父～」
格日勒圖額上青筋突跳。「手拿開！」
「不。拿開，你就劈我了。」
「人滾開！」
「不。好不容易接近師父。師徒二人要培養感情。」
「我憑甚麼教你。」
「就憑這片土地上，我隻認識你。」彎彎的，男子的眼睛笑了。
一瞬，格日勒圖隻有沉默。
腦海，眼前，滿是男子笑彎彎的眼睛。
從來，他的世界就狹小。
還像自己成天窩縮的居處，一包圓帳篷，一小團火叢，一小方出口。不用顧忌別人、不需麵對別人。簡單的很，倒也封閉…
彼刻，男子的開懷、溫暖、熱情…
就像幽暗之上的帳頂天窗，浮略的煙雲、晴高的藍天…
竟這樣撩撥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