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外頭，與帳內的沉寂，這，僅有一線之隔。
就像眼前的男人一樣。上一刻還能與人花花酒酒，一轉身是個觸不可及的幽邃心思。
「從今日，你不必再到格日勒圖那做事了。」
加瑟難得的抬眼，有些驚訝，不可置信。麵對著男人的背影，隻見到煙管上的星火急速的一紅一暗。
動了動嘴，想開口然而下秒又閉上了嘴。
「想說些甚麼，是嗎？」昊天極迴過身，琥珀色的眼睛半瞇，盯著向來寡言的人。
視線一下達，加瑟感到頸肩立馬一個緊繃，有一秒被看穿的餘驚。「有需要，屬下安排合適的人手嗎？」
男人向來很心繫那少年，不是嗎？
所以將自己信任的部屬給了他、將自己身懷的技術知識以及時間給了他，不是嗎？
「王若有合意人選，屬下也即刻安排。」
「不用了。」昊天極吐出的話，輕緩暖軟如縷縷煙氣。「從今爾後，都不用了。」
「可是，」加瑟應答都有些激動。「隨著慶典，格日勒圖身分已經大為曝光。今後，暗處的危險，更難於揣測…」至此，加瑟觀察了眼男人的神情。
抖了眉毛，不懂男人此刻的淡漠。
「況且，巴澤爾大人在宴席上鬧得…」加瑟沒尾末的靜默下來。一個字都不想再提，彷彿今天就到了這整年說話的額度。
他想，男人明白。
宴席上，巴澤爾忿忿離去前，在嘴邊說了什麼。
不住的抽口煙，眉間微蹙。和著散去的煙氣，淡淡的。「放心。我自有用意、安排。」
僵持的兩個男人，沉悶的氛圍開始散漫。
突地，一個人影衝進帳內，先看到的，是來人那對晶透清明的雙目。
隻是，現下透漏著不小的怒意。「大哥！」
一見來人，昊天極眼底便化開了冰霜。淡淡的彎著眉眼、淡淡的笑含嘴邊。「小東西，怎麼來了？」見小東西在他與加瑟之間來回忖度了幾眼，笑開了嘴。「過來說。放心，我和加瑟該說的都說完了。」說著便摟過來格日勒圖的肩，掃了加瑟一眼，加瑟便也頭低低退出帳幕之外。
打量眼前的少年。
少年那兩眼墨玉，一直叫他好奇。
稀世珠寶都沒有那般的水澤，貝爾湖上都沒有那般清透，然而卻乘載著星空的魔魅，深不見底。
「大哥，我想靠著自己的實力獲得別人的認同。」
昊天極晶瞳一下不住的收縮。
「傻瓜。」笑了笑，「不就都是靠著自己的實力，走過來的嗎？」對於少年的認真，似乎沒什麼上心。用著指腹刮了刮、磨了磨眼前軟嫩的唇瓣，昊天極心底充足著一股恬靜。
「可是，那場賽馬分明著」
「他不也對你施行了小手段？」搶下一步，昊天極打斷了格日勒圖接下的話。
格日勒圖一雙好看的眉就擰著。這男人就不打自招，承認自己人也耍手段了。「那又如何？我要證明的，正是不需手段便能贏他。」
煩躁的摸起煙管抽上幾口。心底那股恬靜持續未久，便一轉眼如這煙就散了。
「實力又怎麼？」含上口煙，對著少年吐了一臉。
瞇長著眼，少年還是一如既往。是那個嗆著可憐、紅鼻子、紅眼睛的單純傢夥。
「手段又怎麼？」捏住少年的下巴尖，少年的直視滿是倔強不服。
勇者…
好個勇者，但是勇者無謀僅會換得可悲可笑的下場。
「不安點心眼、心思，你早該摔在千萬奔騰的馬蹄之下。是條死屍！」
拍下昊天極的手。「怎麼就不信我？」
帳內沉靜的片刻，格日勒圖收進拳裡的指頭發紅，他渴望男人嘴裡的答案。
這世界他人怎麼看怎麼想，都沒所謂，重要是男人的一句相信。
煙氣再度散漫起來，看不清男人的神情。「還未時候。」
張了張嘴，格日勒圖不清楚胸腔內那顆心臟怎麼就難受，纏攪得無法喘息。
「時候？」深深吐過口氣。「時候時候時候！什麼是時候！！」
“唰”帳裡突地迎入一道光線。
當再度暗下，隻剩昊天極一人。
「王，」加瑟等待在帳幕之後。「是否需要屬下注意一下情況？」
「不用，隨他去。」
帳內靜的可以。靜的眼前那團煙氣成了黃沙揚塵。
幻覺似，有萬馬揚蹄奔騰，轟轟烈烈壓過了腦袋。
慘敗的恥辱…
輕輕年紀懂過什麼，隻不過想為母親扳回顏麵、取得應有的尊嚴…
然而自馬上摔下的那一刻，或者從出世一開始…
便失去與人爭奪的平等地位。
昊天極抬眼，望著天窗。
這世界，沒人注意你如何獲取，重要是最後你獲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