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莫見花莫見。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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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紮,悠悠紮,寶寶好好睡覺吧…
白樺樹皮啊,做搖籃巴布紮…
母親總在夜裡為他哼唱一曲安眠的小調。
柔細細,軟綿綿的,像小河蜿蜒。春季迎麵的風便是這樣。
微伏於小東西養傷的榻邊,手不停擺,一下下安撫在抽蓄激動的臂膀上。
嗚嗚咽咽的。彷彿那群噩夢可以一瞬間湧出猛獸,反噬自己。
仍記得母親是這麼哼唱的…
狼來了虎來了,貊虎子來了都不怕,白山上生啊…黑水裏長…巴布紮…
如晨間薄霧,如鐘鳴沉緩…
小東西身體的抽動漸次緩了下來。
羽睫顫動,那層眼底下鋪蓋上的細碎光影,似蝴蝶脆弱的羽翅,纖弱細膩…
莫名地怪異,莫名地牽動。昊天極覺得心底被掐著某處。
「王。」加瑟淡淡地走進,垂下的眼簾蒙上一層灰黯。
不自覺收緊手心。耳底依舊迴盪著昊天極在格日勒圖耳畔哼唱的曲調。
他不懂得曲,亦聽不明白。
隻是,那份耐心、溫和,珍重看待,似水的柔情,昊天極有給誰過?
「王,時間該用膳了。」
「食物弄來這。我在這吃。」眼裡頓時移不開小東西的容顏。瓷白的肌理透出青淺的血管,像張薄紙。「大夫看了,可說了甚麼時間會醒來?藥呢,多久換一次?」輕撫捏握著那樣柔無骨的手心,涼透的如青山峽穀裡的水泉。「還有…飲食該如何準備,你可有都記下,並囑咐下邊的人手?」
加瑟愣了幾秒,便又緊接回答。「大夫說,還需要幾日也許更久。格日勒圖身子底原先就虛弱,恢復期還沒過便身心再度遭受變故…,自然說不準。」目光輕掃過昊天極寬大手心安置的小手,一秒便默默又俯首了。「藥,大夫每日早晚都會來一次。有叮嚀該注意的,我通通記下也吩咐下去了。」
加瑟謙恭寬厚的肩背鋪蓋著一層黑影,與帳內濃厚的幽暗近乎融成一塊。
如同不曾存在…
卻又如影隨形…
你若是那夜空正中的皎月,我便是在你左右羅佈的細微星點…
青山頂峰巒綿延,也將有雲霧繚繞相伴相隨…
七年。我相望我追隨,麵對著你的背影七年。
* * * * * * * * * *
斜倚榻上,抽吐著煙。
攀昇的煙氣細長柔軟,宛若母親輕盈纖美的舞姿。
懷念母親的分秒是越發久長緊湊了。連母親悠揚婉轉的歌聲這刻便如耳在即…
是太像了,像到可以勾起那些如煙的回憶,看見往昔的自己。
你的東方臉孔…
你那被撕裂遭遇…
你那些夢的泥沼…
我會懂,真的懂。
昊天極狹長的眼睛瞇向榻上休息的人兒,琥珀色碎光閃爍,彷如下秒便星星點點灑落。
隻是,…
壞就壞,在那些夢的泥沼,你意欲抓住的浮木…
小巧乾裂的嘴唇,心心念念,呢喃。
蒼宇。我的敵手,疆土的敵國。
帳外草原上的動靜和緩,徐風撥弄草枝的聲響,斷斷續續的輕撫進來。
一瞬間,竄起呼呼驟響的風勢。
哄嗒哄嗒。拍在了布幕上。
哄嗒哄嗒。幾縷髮絲垂落,昊天極眼廉幽深極暗。
「放心,會留著你。」絮語像一陣風。
如記憶中母親那般撥開孩子額際的碎髮,溫柔細膩。「好好的,留著你。」
眼底清冷流轉,最後被一片黑裡吃了去。
「給我閃!識相便讓路,不讓便叫昊天極出來見我!別成天窩窩縮縮便往這下等人的地方跑!!」
是巴澤爾。昊天極眉頭輕蹙。
帳頂都快被驚人的嗓門掀了,真是耳根不得清靜。
「閃!!誰擋便有他好受!!」
嘩!布簾一下子唰開,一座黑影便壓落下來。
粗聲粗氣,一帳裡滿是巴澤爾黏膩的呼吸聲。無法忽視。
「叔叔,您這會兒怎麼來了?」笑著瞇起眼,細彎彎的,而眼睫是細密密掛在白瓷的膚色上。
像把頂極的羽絨,是女人們跳舞時手執的羽扇…
那風情,刮弄在心尖。一時,巴澤爾無法回神。
「帳中的美人還肯放你下床,可真是難得。」幾聲輕笑,眼神一避。接觸到巴澤爾的目光叫他覺得噁心。
皮膚夾帶的黏滯,心肺遭受的壓迫,一陣陣…
同處一室,一個影子、呼吸、目光都不容得忽視的人。
「天極,我怎麼玩,也輪不到到你來說吧!」喉頭滾動著,笑聲嘎嘎嘎的,粗劣刮耳。「倒是你!為這殘破的下等人,折了我手下幾個弟兄!!」
善於精量的目珠此刻轉動起來,「說是要那條賤命賠我…」暗光潛伏於那雙目珠上,伺機待動如隨時將獵物撕裂的惡獸。「哼!連塞牙縫都不夠!哈哈哈哈」說著笑了,笑了便咧開嘴,露出滿口菸臭氣的尖牙。
不知道在得意什麼。
彷彿就身處在巴澤爾悶熱的胸肺裡。帳包內迴盪滿是雷鳴的笑聲,一聲聲響。
呼吸變得窒塞,昊天極覺得心緒不寧。
一個噁心至極的人。
他沒忘記,一回宴饗與巴澤爾對坐的席間。
那眼神肆無忌憚…
那口牙撕咬著肉邊吐出的話…
全都鑽進耳裡腦裡,密麻鑽蝕。腐爛成了一窩蛆。
「你說說…天極,」暗光在巴澤爾雙目中曖曖不明。
「那賤命一條是你歸管的,我的人你手裡親殺的…」巴澤爾伸展幾下緊繃燥熱的頸脖肩膀。一股熱氣正從身底竄上來。「你,該怎麼賠給我?」
倏忽,昊天極近乎無法呼吸,幾秒之間沒有了思考。
自己的疏忽大意,此刻男人身上那股噁心的燥熱之氣正切近著自己。
「叔叔,大不了我這人手,讓您盡情挑選幾個喜歡的過去便行,不用這麼計較吧。」微微笑,低頭對自己腕上的銀環專注起來。鑲嵌的七彩瑪瑙,花紋綺麗而神秘。
巴澤爾呼吸變得濃濁。
目光謹慎珍重,細膩的像膜拜一座聖像。
那頭溫婉柔順的長髮…
頸肩帶出的線條柔韌而有力…
剝開衣袍層層束縛後,是怎樣的風景…
十年前,從昊天極身上所掠奪來的美好,像來自天界的瓊漿,令人上癮。
吞了口沫,巴澤爾目光離不開那腰帶底包裹的一切。
隻是下秒,驚愕的,像是被潑灑了把冷水。
「叔叔,你看這組銀環可否漂亮?」昊天極手持的銀器正抵製在巴澤爾褲檔底。
鑲嵌的瑪瑙飽帶溫潤的光澤,兼併銳利清冷的藍光。
真是危險,巴澤爾繃緊著呼吸。褲檔底已滲出一絲絲的血色了。
天極,真有你母親的剛強。
巴澤爾凝視那笑靨瑰麗卻帶毒的男人。
而你母親清麗堅韌,便是朵與冰雪爭鋒那粉紅淡雅的杜鵑。
然你妖嬈艷麗、帶毒誘命,如煙似霧的恍如不屬於塵世。罌粟吶,是人的貪癡邪惡,才造就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