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瑟，到今日那小東西仍沒開口說一句甚麼嗎？」佇立於草原上，風吹把青草味及手邊酒香一塊混進了鼻裡。
湛藍無垠的天空相映他的國、他的部落、他的人民的嬌小。但是，隻需一眼，即便小東西很輕易被牛羊群裡混過去，隻需一眼便認出來。
大概，在萬劫中半死猶生，煎熬過來的比其他生命更為鮮活吧。
「是。這幾日張開眼，他除了在青草上遠望，在夜空底凝望。開口也是喝幾口湯藥、偶爾吃幾口吃食。其餘甚麼動靜便沒了。」
加瑟視線跟隨著遠眺。盯著那固定的小黑點，回想當下與孩子對視的感受。呼倫貝爾草原上的子民萬物都是有靈動的，唯獨那孩子沒有。
空乏的、悠遠的、飄渺的。親近那孩子眼底，像親近一麵不知深淺、平波無浪的湖鏡。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說著，便邁出大步走下坡。「好不易撿了這麼新鮮好玩的小東西，卻失憶了。」語畢，昊天極烏麗的長髮迎風，一束束一下子張揚起來。
假若，多看幾眼，天空、草原、牛羊、帳包上升的縷縷炊煙，是否可以在腦中多抹上，至少留下一些色彩、物象？
或者，夜空哪顆星點，那輪明透的月亮，會指引透露一段故事給他？
格日勒圖窩縮在帳包角落裡邊。帳內升起的熾火與鋪蓋下來的黑影擠壓他的身形愈加嬌小。
出入這裡的人說，他的名字叫格日勒圖。是個他感觸不到溫度的名字，冰涼涼的和所處所見碰到的全相樣。
止不住的哆嗦起來，帳包內的火灼熱刺眼，卻溫暖不了自己。
倏忽，一條影子倒映在地，長長的拉進帳裡。「怎麼不多加些柴火燒？夜裡冷。」
格日勒圖眼睜睜盯著那道長影子觸及了腳邊，耳邊響起“躂躂”的腳步聲，然後火裡便燒得一陣劈哩啪啦。

環緊自己幾分。平日一個帳包就隻有自己，偶爾會有一名叫加瑟的男人。跟前的男人顯然不是加瑟。
格日勒圖覺得帳內又更擠了。連呼吸都不順暢。
燃起菸，逕自的倒向床上斜躺。昊天極抽吐著煙霧。「幾日，飲食起居還習慣？」
如夜間草叢，最懂隱匿仔細動靜的小型動物。僅有那對眼睛是圓亮亮的。
真是不好辦。他可是獵豹阿，發現小動物該如何好？
「我已經吩咐人不分甚麼飲食種類，清鹹濃淡、肉葷素菜，全備出來。隻是，…」昊天極吐出口煙霧，小動物便嗆得可憐咳出來。「你真的進食過少。」
格日勒圖眼睛嗆著，水霧便化開在眼底。仍舊沒打算說半句。
到底是失憶，還是成了啞巴或者傻子？
昊天極瞇長眼睛。心中燃起一絲不悅。太久的遊戲，太長的狩獵，不值的獵物，他可不嗜好。那種最後耗盡耐心又浪費時間的事情，僅會讓他發狂撕爛了獵物。
「我會日日來探望你。好好保重，格日勒圖。」
昊天極揚起笑容。以親近之姿，蹲下安撫著格日勒圖手腕的昔日傷疤。
新肉正長成，在指腹粗繭觸磨下更引得那團小東西陣陣戰慄。
心滿意足。昊天極起身莫名舒暢，步離了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