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莫見花莫見。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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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間歡騰的熱度逐漸在入夜後散去。冷冽才剛從地底冒上來。
點點星火綴在草原上或疏或密,與星空交映一片。
便是這夜裡的溫暖,再給,怎麼給,仍是一些些。
在一處燈火星光觸不進的地方,斷斷續續傳出猛力嘔吐的聲音,接連空氣帶開一股刺鼻酸澀的氣味。
「王,請大夫看身體吧。」守護在旁,加瑟心裡著急。
那樣乾嘔,嘔心嘔肺,見到男人最後都嘔出了胃底酸水。
昊天極並無回話,專注於嘔吐這件事情上。
他的兩眼發直的,嘔了好久好久,仍覺得最厭惡骯髒的東西沒有被吐出來。
隻得吐,清空才好。
『天極,…』像魔音。日間的場景對話並未結束,一晃一閃。
腦裡…
『真乖有本事,還當了王者!』巴澤爾的耳語近乎就黏著他。
「嘔──!…」
耳邊…
『小心,隻要我想,』濕濕的、軟軟的、蠕動的,叫他噁心。
「嘔──!…嘔──…!!」
然後影像鮮活起來。
『隻要我想掠奪,便一分也不會留下。』連身軀上肉的觸感也相仿。
「嘔──!…嘔──…!!」
嘔的這般拚命,張口那些內臟便要外翻。抓在心口上,酸水滾動的聲音與巴澤爾耳語的黏膩翻攪在一起,一瞬,一道熱流腥甜的,便滾滾壓迫胸口衝上喉頂。
「王!!!」
血光,向四外濺出。
*    *    *    *    *    *    *    *    *    *  
百官各自心態在近期走出異樣。
不測風雲,局勢有變。
一武將一統領,曾為前鋒,忠心不二,為國為君,奠定大元根基。然而此刻兩條命獲罪押入地牢,舉家發放邊境,永生為奴,不得進京。
如履薄冰。像懸走在一條繃緊的繩索上,自己不耐抑或繩索斷了,摔下哪天誰知呢?
文武官跪伏在地。
朝堂,除了彼此謹慎細膩的鼻息,便是禦前翻閱奏摺細微的刮弄聲。
堆疊的奏摺本,字裡行間無不請示“季子欽與瑞華共和謀逆反叛之罪”。
隻是幾本,嘩地一落,奏摺便摔出聖前。
天威觸怒。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眾臣唯有更為之伏拜。
多久了?
連喘息一口也小心看待,膚上細個毛孔都正豎立刺麻。即便禮畢而退,身心處於朝堂之外仍不免一分秒的提心吊膽。
兩年多了,隻能說那場寒冬嚴雪、龍顏虎嘯,太過懾人。
「諸位,孤王的賢臣。」瞑目而凝神。緩緩道出的這般話叫底下跪伏之人不由得收緊他們的下頷,而腳板的冷是刺上來的。
「季子欽瑞華那等罪人,竟令得文武官重視如此!忠貞之士?棟樑之材?那可是孤王沒認清出來了?」眼睛一明,視線犀利便投向底下的駐防副都統。「是不是,曹愛卿?」
冷顫從脊椎直打上來,抖了曹軍衛一身。「皇上,微臣以為自開國以來,萬疆國土皆無不沐浴在皇上恩德之下。在萬民臣等心中,更是仁德明智的一代國君。隻是,…隻是,既然這起謀逆反叛論起罪刑重大,何不深入背後?」曹軍衛至此微微一頓,試探聖意。又道。「一可掏深挖出這根滋長之勢,並且斬根病除。二是…論起此二人謀逆反叛之罪,於國於民都茲事體大,此事操之過猛過急皆有害。」越發沒有底氣,漸地低下頭,眼底蒙上一層黯淡。
他想起,大元初創繁擾的戰事及敵兵就像掃不完的螻蟻一樣。
那兩個罪身的孩子都曾在他麾下。心態、做事、對話,他是相熟過的。沙場驍勇,武略奇才,他也見識過的。
何來謀逆反叛之心?
然而時間、蒐證會證明他們的清白。隻要,隻要皇上願意給機會。
「根?經曹愛卿一說,孤王倒真忘記,此二人皆曾出力心向前亡朝。乃亡朝之臣,罪臣,本應斬首掛城門示眾。」語畢,掌握兩人生死的指頭,輕快地在奏摺本上敲響起來。
曹軍衛張圓了眼珠。細密密的冷汗讓內襟貼在了背上。
怕是自己說錯了甚麼?
「曹愛卿說言即是。謀逆反叛乃大罪,要深入背後,要斬根病除…」一抹狠剛突地躍上眸內,晶亮亮叫人怕。「來人!!將前鋒營參領、王府長史、翰林院掌院學、大理寺卿、外務部左右丞,通通拉下去刑司部審查嚴辦。在其不司職期間,任何權力作業暫時不得通行。  」
心驚肉顫。在場百官目睹一個個被視作死物給拖下去了。
這場風雲已經天動地滑,保不定下一秒便將你捲起。
殺雞儆猴。無人敢多作聲了。
驀然,「皇上。」是魏尚書。
麵對這樣沉寂緊張的氣氛,仍是一派輕鬆。而嘴邊總有一抹叫人看不懂的笑意。
底下眾臣寬慰欣悅起來。魏尚書,那個足智多謀的男子,皇帝的拜把弟兄,總能一席話不多不少將危機化為轉機。
皇帝麵沉不允,僅是垂下視線,高高在上這般注視魏賢初。
魏賢初笑得彎起眼。很難想像究竟是何事難得歡喜。
撫過蟒袍,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起身,步往一口瓶梅。
「皇上,您看這紅梅,經一定的修剪、整枝、構思,便可以形傳神,形神兼備,以情動人。連瓶器也有一定原則。」
「喔。說來近日魏愛卿,想必在這門藝術上有了不少心得。」眼神淡淡的掃過瓶中稀疏的枝影。眉間染上一層沉暗,他不太喜歡梅中的那點紅。
雪裡。小紅桃杏色,孤瘦雪霜姿。點點像血沫噴濺一樣。
「折枝,是最關鍵的過程。」魏賢初伸出纖長的手指扶在一側花枝上。「梅其態之欹之疏之曲之直,嫩枝得手折,虯枝則剪裁。插貯,那還要注意俯仰高低、疏密斜正。這不,才成一門以現自然之真、人文之善及藝術之美的作品了。」
即便此般詩情畫意、秀色馨香,然而在議政朝堂之上卻顯莫名所以。
突然,一班武官其一普爾普散秩大臣從列中站立出來。「魏大人,再怎麼風韻雅致,插花也不是能信手撚來於朝堂之上議政的。」
普爾普一向以武職為傲。文官他才看不慣,甚至覺得魏賢初是來鬧的。
笑靨在魏賢初雙頰邊綻開。有如紅梅的淡雅明秀。「普大人,您不懂。懂得養枝佈局的人才懂。」
蒼宇緩下目光,陷入沉思。由魏賢初此番瓶花美學知曉七八分意思。
再不懂,自己就與普爾普散秩大臣差不遠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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