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娘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直到顧小硯等得不耐煩皺起了眉頭，她才停下，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然後道：“小晴也不知是歹命還是好命，遇到了你。她啊身體的確沒什麼事，隻是最好的姐妹沒了心情不好。”
    “最好的姐妹，誰？”顧小硯皺著眉，怎麼都想不起宛晴有任何的交友，她最好的姐妹又是誰。
    瑤娘看著顧小硯，歎了口氣，道：“你說你來我們瀟湘樓也快兩年時間了，除了小晴和我，你還叫得出幾個姑娘的名字。即使叫得出名字，你對的上號嘛？”
    顧小硯剛想反駁說，至少十個是有的。就聽到瑤娘陰測測地說道：“男人啊，果然沒一個是好的。”
    “喂，好好的幹嘛說起男人沒一個好的了！”顧小硯不滿，“問你呢，宛晴的好姐妹是誰。”
    “你看，這兩年來誰都知道你顧小硯對小晴情有獨鍾，事實上呢，你連她周圍有什麼人都不清楚。”瑤娘不為所動，繼續說著。
    顧小硯臉色漲得通紅，訥訥地不知道怎麼應答。
    坐在一旁的顧琰晟捏了捏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朝著他安撫地笑了笑，然後對瑤娘說道：“你是一直在瀟湘樓，接觸的也大多是那些來瀟湘樓的男人，哪裏來的資格說男人沒個好的這句話。”
    又看了看顧小硯，然後他才說道：“少爺不認識晴姑娘身邊的人，這個時候你要指責他薄情薄意的。然，若他知道了晴姑娘身邊的人，你又要說他眼睛不是一直放在晴姑娘身上。最後還是落得一個薄情薄意的評價。”
    瑤娘笑了，然後支著下巴道：“琰晟少爺少年才俊，我是說不過的。”她轉移了話題，“小晴最好的朋友啊，自然是雨露。雨露身體本來就不好，走的就是病弱美人的路子，偶爾化個妝也是往憔悴了整。她也不知為何，生了病也不說。所以當我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病得不輕了。過幾天，竟就走了。”
    “她那幾天是不是同樣接客了？”顧琰晟看著瑤娘的臉，不放過上麵一絲表情。果然，瑤娘的臉頰不自然地動了一下，然後有些無奈地看他：
    “自然是要接客的，你以為這些姿色上佳還有自己特色的能有幾天是沒客人的。”瑤娘笑了笑，帶著幾分苦澀，“你看，姑娘們來了這裏，沒客人是不行的，客人太多也總歸不好。”
    沒有太在意她不知是訴苦亦或者隻是感慨的話，顧琰晟敏銳地問道：“那麼，雨露姑娘最後接的客人是誰？”
    “嗬……”瑤娘掩嘴笑了一下，“雨露的確是病死的，你不必懷疑她和小晴的死有什麼關係。不過，若是你想知道那天雨露接待了誰，我正好是知道的。那個人，也正好和顧少爺很熟呢。”
    顧小硯瞪大眼睛看了看顧琰晟，然後扭頭看向她：“和我熟，總不會是顧琰晟吧？”
    瑤娘又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了起來：“顧少爺真會開玩笑，琰晟少爺哪裏會來逛窯子。是席少爺。”
    “席澤……”顧小硯喃喃道，“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能有什麼關係啊，都說了雨露的死和小晴的死可沒關係。”瑤娘打了個嗬欠，然後有些柔|媚地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還有什麼問題就快點問吧，這幾天生意不好做，我可是難得能好好睡一覺。”
    顧琰晟又問了一些事情，然後拉著悶著腦袋想事情的顧小硯走了。瑤娘把他們送到了門口，對著顧小硯道：“小晴的屍體還在衙門吧？也別送回來了，我想，她寧願要一座青山孤塚，也不要再回來的。這裏，終究是煙花之地。”
    顧小硯倒是難得認真地點頭：“我明白。”
    兩人走了一會兒，顧小硯有些氣悶道：“你是故意的。”
    “少爺，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們不是來查案子的嗎。”顧琰晟抬頭看了看，覺得他們兩個該好好吃頓早餐，思索著是回衙門還是去吃一萬老張餛飩。
    “哼。”顧小硯冷哼，“你以為我瞎啊！你打手勢給瑤娘我看得一清二楚！宛晴的房間……裏麵的花還是新鮮的，茶具也當場就能用。她們，果然還是有感情的。”
    雖然這些感情可能和那些放進房間的花兒一樣，終究會隨著時間凋零，不過它的確存在過。
    顧琰晟揉了揉顧小硯的腦袋：“她們的情隻是不能拿出來給恩客而已。恩客那麼多，來來去去不捎帶真心，姑娘們自然也不會把自己真心交出去。而身邊的姐妹不一樣，她們才是會在困苦的時候帶藥物，被罰的時候感同身受的人。隻是，來尋歡的恩客沒有一個願意對著一張喪氣臉的，再傷心臉上也要笑著。”
    顧小硯扯下顧琰晟的手，惡狠狠地扭到他身後：“你真虛偽！”
    “是，少爺。”顧琰晟就像是聽到了什麼誇獎一樣，臉上帶笑。
    不過是想跟他說，婊子不一定無情，罷了。但是昨天晚上的話表達的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所以他才討厭顧琰晟。
    他不討厭顧琰晟奪去了自己父母的關注，不討厭他文武雙全優秀無比，讓別人覺得顧琰晟才應該是少爺，顧小硯不過是個草包。他最討厭的，就是顧琰晟總是這樣——這樣讓他猜不透。好似對誰都寬容理解，又好像對誰都犀利直接。
    甩開他的手，顧小硯快步往前：“我要吃王紀烤鴨！”
    “少爺，早上吃烤鴨太過油膩，你昨晚又喝了那麼多酒實在……”
    “我就是要吃！”
    他們身後大開的瀟湘樓大門，瑤娘站在那裏看著一高一矮的少年不知道因為什麼開始吵鬧。矮一些的少年像隻猴子一樣蹦躂來蹦躂去，很有活力。
    “瑤娘……”小姑娘拎著瑤娘紅豔豔的衣袖，細膩輕薄的紅綢映襯著她細小的手指，顯得很是可憐：“晴姐姐不是說顧公子很溫柔嗎，我看果然還是琰晟公子來得更加優秀呢。”
    瑤娘收回看著那兩個人的眼神，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你還小，怎麼可能懂。顧小公子的確是溫柔的人，而那個顧琰晟嗬……心太大，藏太深。這種人，如果你能一輩子都不相識才是最好的。”
    小姑娘一臉不信，最後得到的是瑤娘在她腦門上輕輕拍了一下：“你才十二歲，想那麼多做什麼。昨兒個讓你繡的鴛鴦戲水圖繡好了沒，別又皮癢癢。”
    聽了瑤娘的話，她連忙小跑著往房間去趕工。小孩子穿著嫩黃色的繡花襖，慢跑地在滿是紅色的大廳裏，鮮豔得讓人心驚。最後看了一眼那兩個消失在路盡頭的少年，瑤娘笑了笑：人啊，最難抵的也不過是“天生”這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