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毒藥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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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微微側了側頭,正看到身邊的男人一臉黯淡、毫無表情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已經很多天了!從刀疤跌落懸崖那一天開始,奇諾就變得越發沉默和消沉,做什麼事情都是心不在焉,好像魂魄離開了身體一樣。
貴族眉頭微皺,想起來那天的情形-----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奇諾失控,真正意義上感情失控。之前哪怕處於如何被動的情況,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都不曾這麼清晰的傳遞到每個人身上,讓每個人幾乎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覺。想來,當時如果不是貴族眼疾手快的將人摟在了懷裏,不知道這個棕發男人會不會幹出什麼更讓人震驚的事情。
貴族下意識的按了按肩膀,酸痛難忍,無疑是那天的後遺症-------那是他第一次覺得奇諾的力氣大的驚人,幾乎連自己都鉗製不住。這個瘋狂痛苦的人在自己的懷裏不停的掙紮悲呼,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掙脫束縛,貴族胳膊上的傷口在此在拳打腳踢中裂開,然他完全忘記了手臂的疼痛,隻想著如何安撫懷中失控的人,隻不過,顯然奇諾那時候一個字都聽不下去。
於是到了最後,貴族還是用了最極端卻也最省事的做法,他一記手刀,劈暈了懷裏的男人。
雖然不知道這樣強製的安靜是不是有些自作主張,不過如果放任這個男人折騰下去,大家都隻能筋疲力盡。
等奇諾在此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清晨------他確實累壞了,從離開威尼斯開始,一路艱險,每個夜晚都有各種危險危機埋伏著,他還從未有機會睡過如此之久,然而醒來後,這個昨日陷入縫寬的男人卻變得沉默的可怕。
此時,貴族和其他人已經在橋頭用石塊堆起了一座簡易墳墓,可惜,墓中什麼也沒有。作為奴隸,作為戰場上的犧牲品,他們什麼都沒有,甚至找不出任何一件還能屬於刀疤的東西,最後,還是光頭把那件從一個上等十字軍屍體上撿回來的披風埋在了墳墓之中。
正如他們說的-------十字軍也許沒有多麼高尚,可是,這畢竟給他們帶來了自由。另外,也許正是他們這些讓教會之人瞧不起的奴隸,卻是最真正體現了十字軍最本質的精神。
“兄弟,我們為你驕傲。”光頭低聲在墳前低語:“你和安娜,一定會幸福。”
“安娜……”奇諾淡淡的吐出了兩個音節。是得,他熟悉這個名字,因為這是刀疤念念不忘的女人,他最愛的妻子。
“安娜住在那?”奇諾突然抬頭,開口問向光頭,一臉的嚴肅。
“那個,其實…………”小男孩剛想說話,卻被瘦子攔了下來。“沒有太遠了,我們本就順路,正好,我們一起去看看安娜吧。”
“是,當然要去。”奇諾呢喃,繼而抬頭看向貴族:“帶我去,帶我去見安娜。”
這是一種痛苦到麻木的幽深眼神,如深淵一般不見底,好像能帶走所有的生氣和快樂,奇諾之前並不是這樣的,他也許工於心計,善於偽裝,卻從不會如此靜如死水。
“當然,我們一起去。”貴族頷首,其實他並不是太著急,他知道,要激起這潭死水的波浪,或許,隻有,也隻能靠他自己了。
或者是已經有了太多的磨難,剩下的路意外的好走了很多,他們總能在傍晚或者過夜的時候找到落腳的地方,而且村莊與城鎮的數量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他們路過每一個小鎮都會盡可能的好好休整一番,而答應給光頭、瘦子和小孩的承諾也都一一付現,大家的精神都從失去刀疤中漸漸恢複,唯獨奇諾。
“要不要喝一杯?”貴族把拿著酒杯的手伸到了奇諾麵前。
“我沒興趣。”奇諾冷冷的甩出一句。
“你已經這樣很久了,無論做什麼都是沒有心情,沒有興趣。”貴族皺眉:“一直這樣下去很有意思麼?”
“我沒必要跟你解釋什麼,你也沒有必要來管我。”奇諾頭都不抬:“反正我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如果沒事就請出去。”
“如果我堅持不呢?”貴族繼續堅持。
“你可以試試。”奇諾幹巴巴的聲音沒有起伏,卻開口就是威脅的意味。
“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可怕的威脅”貴族卻不買賬,伸手就拉起了奇諾的手腕,拖著男人就向門外走去:“這個村莊風景極為獨特,你無論如何都要跟我出去看看,曬曬太陽,我不想要一個發了黴的同伴。”
“你…………!!”奇諾本是很煩躁的想要掙脫,隻不過他現在實在是沒什麼力氣,隻能任由貴族牽著自己離開了窩著的房子。
說起來,這座村子的風景確實秀美動人。
在這個海拔接近2000米的偏僻地方,竟然長滿了鈴蘭花朵。
鈴蘭植株本就不高,白色如鍾的低垂花朵錯落在枝葉中,風吹過的時候,隱隱晃動,身邊全都是撲鼻的花香彌漫。
村莊的路蜿蜒綿長,一路上都有鈴蘭的陪伴,奇諾被貴族拉著,一路走了很遠,直到幾乎走出了村莊範圍的地方,才停住。
此時,天空紅雲密布,傍晚快要來了。
“我說過,很美,是不是。”貴族突然開口,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我不能否認這裏的美麗,不過我想我無心欣賞。”
“我很遺憾你還是如此固執”貴族歎了口氣:“我隻是很喜歡這裏滿地的鈴蘭花,很少見這麼密集的鈴蘭,我從未想過這些小小的花竟然還這麼漂亮,話說,你知不知道鈴蘭的花語?”
“莫名其妙”奇諾突然冷笑起來:“我不是你這種高貴的少爺,沒那麼多心思去研究哪種花可以討女人歡心。”
“很好”貴族突然露出了笑容,異常的開懷道:“冷嘲熱諷總比你一副要死的樣子好。”
“如果你隻是想激起我對你的唾棄,其實不必這麼拐彎抹角,雖然我沒什麼心情,但是對你的討厭一點也沒減少。”奇諾皺了皺眉頭:“沒事我就走了。”
“幸福!”貴族再一次拉住了奇諾的手:“已經出來了,何必這麼著急回去,再說,我想你不可能不知道鈴蘭的花語,最簡單的-----我想你是法國人,你的本名讓。弗朗索瓦茲,這是個標準的法國名字,當然還有別的推斷,不過重點是,在法國的婚禮習俗上,經常會以鈴蘭作為送給新娘的花,象征著純潔幸福,難道不是?”
“斯丹法諾,你不用總是這麼拐彎抹角的挖掘我的過去”奇諾有些不耐:“你都已經知道我是當年悲慘的兒童十字軍其中的一個,那麼我的家鄉在哪早就顯而易見了,是,你說的對,我確實是法國人,我父親是某個沒落貴族莊園裏的落魄騎士,我父親做了一輩子的騎士夢,卻一直由於膽小怕事而沒有建樹,或者他最勇敢的一次就是參加了第四次十字軍東征,然而這唯一的一次熱血還讓他送了命,然後緊接著就是我被送上了東征道路,一路上死了傷了無數的同伴,最後卻沒有到達目的地,而是像牲口一樣被賣了做奴隸!現在你了解了,你滿足了麼?你非要這樣來滿足自己虛偽的自尊心麼?斯丹法諾??”
大意外!貴族本人都有些震驚,說起來,這絕對不是他的本意,他確實沒有要挖掘他過去的意思----當然他確實也調查了個差不多,但是敏感的奇諾發泄一樣的說出這些時,貴族還是大大的滿足了一把,畢竟調查來的和親口說的,多少有那麼些差距。
“你確實想多了”貴族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的優越感是天生的,不需要用你的苦難來襯托,我本就是想要告訴你鈴蘭的花語-----幸福歸來。”
“幸福歸來??”奇諾突然大笑起來:“斯丹法諾,如果你曾經跟著特麗菲絲學過一點毒性知識的話,你都不可能不知道鈴蘭還是一種毒藥!!它的各個部位都有毒,尤其是葉子,毒性是立即發作的,反應是麵色潮紅,頭疼,幻覺,紅斑,瞳孔放大,嘔吐,惡心,昏迷,乃至死亡!這就是代表幸福的鈴蘭,是不是夠諷刺??”
“我不覺得諷刺。”貴族突然地下了頭:“因為,鈴蘭是安娜,也就是刀疤的妻子最喜歡的花,她就葬在這裏”貴族抬手指去--------就在這遍野的鈴蘭花中!
“你說什麼……!”奇諾突然抬頭,雙目中看得出震驚的意味。
貴族滿心的得意,卻一臉沉靜“我沒有騙你,你不是一直說要找到安娜麼?她就在這裏----葬在了這裏,葬在了她最愛的花從中。”
“不可能………………”奇諾搖著頭:“刀疤說過,要我們找到安娜,要我們照顧安娜,她怎麼可能會死 !!?你在騙我是不是???”
聲音越來越高,呼吸急促,情緒激動,又開始到了失控的邊緣。
“我沒有騙你,安娜早就去世了,瘦子、光頭、小孩都知道,因為他們本不是一批隊伍的,而是有先有後,刀疤是最早一批的,瘦子光頭他們都是後麵的,以刀疤的大嘴巴,誰都知道他和安娜的事情,但是問題是他提到的村子,他提到的女人,也就是安娜,在刀疤離開不久後就死了,罪名是-------女巫。”
“你說什麼??女巫??”奇諾的痛楚瞬間躍上雙目:“為什麼會這樣!!!”
“我隻能說我聽到的就是這個女人總是帶來不詳,總是帶來死亡”貴族靜靜的敘述著:“具體怎麼回事已經難以循跡,不過當時事情鬧得很大,所以連駐紮的十字軍都知道,這也是光頭瘦子知道的原因,但是看著刀疤的神情,誰都不忍心告訴他真相。”
“所以………………”奇諾有些無力:“其實…………”
“其實,雖然安娜也許死的願望可憐,可是他們卻可以在天堂相遇,他們不會孤單。”
“可笑,你不是隻相信金錢麼?”奇諾說著,眼淚卻止不住的掉了下來:“你還會相信天堂?”
“你不是也不信麼?”貴族淺笑:“我不信上帝,但是我相信天堂,是我心中的那個天堂。”
“是麼?”奇諾幾乎是絕望的一句:“我不信安娜是女巫,我甚至能想象得到都是那幫愚昧的教會洗腦的結果!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但是他們終究還是在一起,在我們心中的那個天堂。”貴族沉吟著,突然伸出了手,將奇諾拉入了自己的懷中,身上寬大的鬥篷包住了奇諾有些清瘦的身子,然後是一個輕輕的吻落在發間。
這一係列的動作突兀,卻又十分流暢,就在滿山的鈴蘭花中,在這滿山的毒藥之中。
奇諾第一反應是激烈抗拒,然而貴族卻在耳邊落下一句話:“這裏不是威尼斯,是個閉塞的村子,所以如果不想被看的清楚,就不要再反抗。”
“你不要這麼逼我!!!”奇諾冷眼抬頭,憤怒難以壓製:“斯丹法諾,你到底要怎麼樣?耍我很有意思???”
“你就不能安靜的接受一下別人的好意麼?”貴族有些寵溺道:“再說我從未帶著戲謔的心情-----------不如我告訴你,你說的對,我怎麼會不知道鈴蘭本就是一種毒藥,但是不妨這麼理解,幸福源自愛情,而愛情本就如毒藥一般,於我來說,你就是那麼一種毒藥的存在,奇諾,這算是我對你的表白。”
幸福歸來。
以鈴蘭為信,以這致命的毒性為名,我將我的心,自此交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