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微香。
    傾城在痛楚中緩緩睜開眼睛，這第一下入眼的，便是那工工整整被係在床杆上素白的簾。
    這是傾城長這麼大第二次清醒時發現自己身在床上。
    第一次便是那一晚。
    隻是，這兩次間床笫間的差距，著實大了些。
    這身子稍微一動，傷口處便是劇痛傳來。嗜血鞭加上離魂草，為的就是讓傷口不易愈合，多一些折磨罷了，饒是傾城，也不僅痛的低聲呻吟了一下，他緩緩的轉動身子，本欲起身，手壓出卻摸得異物，傾城低頭一看，不由得哂笑出聲。
    ——艾草。
    一小捆明顯被人修飾過的艾草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床邊，似是怕它灑落，有人將它細心的用紅繩係好。
    想必剛剛忽夢忽醒間鼻尖嗅到的那一縷讓人心安的微香，就出自此處。
    這艾草，也如那人給人的感覺一般，在這個充滿了陰謀和離間的淩家堡，與人心寬。那人總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卻不知道，其實對他而言，這反而是拯救了他自己。
    如若沒有那人毫無心機的陪伴著自己，或許自己是堅持不到現在的。
    唇畔間微微扯出一抹弧度，這淡淡的笑，正巧打入了來人的心間。
    “傾城，你醒了？”這聲音裏滿是驚喜，聽得傾城不自覺將微笑保持的更久。
    傾昭快步走進屋內，連忙扶著傾城躺下，語氣裏有著驚喜過後的不滿：“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能起的這麼快呢！快再安歇一陣吧，主子那裏我已經搪塞過去了，你不用擔心。”
    聞言，傾城的笑凝固在唇邊。
    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傾昭一番。
    ——沒有外傷，看氣色也沒有受到內傷。
    。。。隻是，這唇，紅腫的頗顯怪異。
    這一想，原本清明的眸子瞬間附上了一層陰霾。
    “。。。你，何必呢？”傾城淡淡的歎了一口氣，“我救你，真的就隻是隨手的事情罷了，不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傾昭沒有說話，隻是替傾城撚好被角，將艾草重新輕輕放在床邊，然後他去旁出搬來椅子，坐在床邊守著傾城。
    傾城看著傾昭的一舉一動，也不再言語，隻是眼眸裏泛出越來越溫柔的光澤。
    ——這個人，或許還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像是光芒一樣，太過於美好，成為傾城心裏唯一仰仗的光。
    所以，那般美好的人，為了自己，真的不值得。
    傾城看著他凝視自己的眼，一字一頓。
    “傾昭，讓我回去跪著吧。”
    這忠堂的三日三夜，自己也才僅僅堅持了一晚不到。這般被傾昭救下，淩宇定是知道的。如此豈不是太連累了傾昭！
    但傾昭似乎誤解了他的意思，那張平日裏泛著溫和的粗獷臉龐隻一瞬就變得狂躁起來，讓傾城有了一點莫名的陌生感。
    “傾城！你到底還想讓我怎樣？！”
    “。。。”傾城被問的愣了，難得眉宇間有了一絲疑惑。
    傾昭看他那副樣子，咬牙切齒起來。
    “從我被你救起的那一天，我就在心裏暗暗對自己發誓，你傾城才是我傾昭這輩子要服侍的小主子！但你卻如此這般折辱自己！那淩宇待你如何，便是那旁人也心裏有數，偏得你這般死心眼！”
    激動處，竟是雙手抓緊了傾城的雙肩。
    傾城眉頭一皺，卻沒出聲製止。
    “我就是抗命不尊把你救下了，那又如何！我的事及不上小主子身體要緊！”
    “傾昭。。。”
    這聲音如清涼的泉水，一瞬間褪去了傾昭的怒意，這才驚覺自己定是抓痛了傾城，這才慌忙鬆了手，眉宇間滿是驚慌。
    “我。。。我不是。。。”
    “傾昭。。。”打斷傾昭的話，傾城的聲音雖然透著疲憊，卻仍是那般溫柔悅耳，“傾昭，這淩家堡，太不適合你了。”
    隻這一句，傾昭便麵如死灰，渾身都不可遏止的打起了冷顫。那模樣，著實讓人看了不忍。
    傾城看在眼裏，暗暗手握成拳。
    “淩家堡，太不適合了。”
    仿佛囈語般，又重複了一遍。
    傾昭抖得更厲害了。
    “所以，你便走吧。”
    不可置信的猛然抬眼，傾城那孱弱卻透著硬冷的身子在如此素床上化成一道寒光狠狠的打在傾昭的心上，那眉眼，那神態自己都再熟悉不過，但現在卻透出堅決，仿佛一道牆，無形的將兩個人隔離在不同的世界。
    “你已不再欠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