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跪在那裏？”
    “是。”
    “一動未動？”
    “是。”
    淩宇送往嘴邊的茶一頓，隻輕掃了那人一眼。
    這人雖低垂著頭，卻仍看的出那相貌是濃眉大眼方正的緊，或許是因為常年接觸陽光，膚質黝黑，看那端正的姿態，隻一眼便明了那剛正不阿的品性，難怪連謊話也扯不得一個。
    淩宇在心裏輕蔑的哼了一聲。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傾昭。”
    “聽說你是傾城撿回來的棄兒。”神色未動，淩宇輕嗅著手中茶水氤氳開來的浮香。
    這時節的君山銀針極是難得。
    原本要采摘自清明時節前後的茶，經過三烘，輾轉到他的手裏恰好是符合那“滿布毫毛，色澤鮮亮，香氣高爽，湯色橙黃，滋味甘醇，雖經久置，其味不變”之稱，而這杯中的銀針在明泉水的浸泡下芽尖衝向水麵，懸空豎立，然後徐徐下沉杯底，形如群筍出土，又像銀刀直立，其間茶葉色香味形更臻完善，顯然是名茶中的極品。
    “是。”
    “皇帝陛下可安全送回寢宮了？”
    “是。”
    “他沒讓你留下什麼話？”
    傾昭微愣。
    這個“他”指的是誰呢。按常理說，這話對應的該是皇上，但似乎又有些微妙的怪異。
    “。。。未曾。”
    但不論是皇上還是傾城，的確都沒有留下什麼傳話。
    半天沒有回響。
    傾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這屋子的氣氛就瞬間冷清了下來，冷清到傾昭覺得能清楚的聽到自己和對方的心跳聲。
    淩宇淺笑一聲，不曾言語，但空閑著的左手卻是輕輕在檀木桌上敲了起來，似乎隻是漫不經心，但卻暗中加上了內力，每一下都狠狠的砸在傾昭的心髒。
    “咚。。。咚。。。咚咚。。。咚咚咚。。。”
    傾昭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已經和淩宇手下的節奏一致起來，加上暗中吃力，心髒正難受的發痛。但他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敢做，連暗自用內力護住心脈都不敢，生怕自己這一動，就會把最不想牽扯的人牽扯到這裏。
    傾昭用這種方式默默承受著，淩宇都看在眼裏，不過那又能怎樣呢？淩宇更是鄙夷了，手下突然加重了力道！
    “噗——”猝不及防，傾昭隻覺心口一瞬間挨了重重一擊，還沒能反應，一口溫血便吐在地上！
    “傾昭，你可要選對了人。”滿意的看著那攤血漬，輕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淩宇的語調似是輕快了許多，但眼裏的殺意卻是更盛，“要知道誰是你的主子。”
    傾昭聞言，總算是麵色一變。
    “這當真算是好茶。”似乎並沒有發現傾昭的異樣，淩宇隻是把玩著手裏的茶。那茶水明澄見底，搭配著已經微露金黃內芯的銀色茶葉，在精致的白瓷杯裏顯得越發令人心曠神怡。
    這話語之間的轉得太快，傾昭的腦筋還能跟上思路來，便感到耳邊有異物擦過，速度之快竟令他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啪！”
    傾昭順著聲音回頭望去，原來竟是茶杯砸在了門檻上碎裂開來，灑了一地的茶漬。似乎頓悟了什麼，傾昭覺得自己已被汗水濡濕，他緩緩轉過頭來，果然隻見淩宇手中早已空空如也。
    “雖是好茶，可惜若是沒有主人欣賞了，便也就隻得個香消玉殞無人憐惜的下場罷。”
    麵龐溫潤如玉，眼眸墨玉含情，一彎淺笑，一點薄唇。
    如此邪佞的男子，如此被深深的凝視。
    傾昭說不出話來，他似乎已經呆住了，又似乎不是。
    “我知道你救了傾城，”傾昭看著那雙墨玉一樣的眼眸裏漸漸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他想動，卻發覺不知為何卻分毫動彈不得，隻能聽見那淺笑的人一點點靠近自己，用手輕輕抬起自己的下頜，薄唇一張一合，“但也就隻這最後一次了。”
    說罷，再不待傾昭的反應，那唇便附了上去。
    這心下的情動，如蠱。